第24章 何時仗爾看南雪[一]
- 夕花錄
- 且緋
- 2022字
- 2023-03-27 17:51:10
小乞瞧著不遠處趙府張燈結彩的樣子,她知道,自己可以飽餐一頓了。
小乞住在趙縣,其實也不算住,因為她是一個小乞丐,只是一直在趙縣乞討。在趙縣,最大的富豪便是眼前的趙府。
聽其他乞子議論,趙府老爺的原配難產去世了,如今準備續弦,過些日子便要迎娶過門了。
她還聽說,即將過門的夫人是從他縣來的小姐,才三七年華,年輕得緊,而趙府老爺早已過了而立之年。
若是尋常人家自然娶不到如此年輕貌美的媳婦,可誰叫趙府有錢呢!
小乞并不在意這些,她只要能填飽肚子便知足了。趙府人家是縣里頂有名的大戶,因此迎親之事也就傳遍了街頭巷尾。
有些人嘆息那位年輕的夫人嫁給了一個連兒子都有十三四歲的老頭子,有些人羨慕趙府老爺福氣好,娶得一個年輕的媳婦。小乞哪管那些,她連自己的飯食都解決不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迎親那天,小乞洗干凈臉,又換了一身比較干凈體面的衣服,盤算著假裝小廝混進趙府,吃上一頓大餐。
說是干凈體面,其實這衣服還是破破爛爛的,只是沒有臭味和泥。
禮炮聲響起,眾人歡聲雀躍,眼瞧著新娘的轎子被搖搖晃晃抬著來到了趙府大門外,小乞看見一個胸前頂著大紅花的男子咧嘴笑著,又高又壯,嘴邊胡子拉渣。
活像個土匪頭子。小乞暗暗發笑。
喜婆吆喝聲響起,她從人群的縫隙中勉強看見了新娘子,很瘦,像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被喜婆牽著走出轎子,頭上的喜帕被風吹起一角,露出一點白皙的下巴。
小乞沒有特別在意這位年輕的夫人,趁著這會兒人多又亂,她戴緊了破氈帽,繞過正門來到人少的地方,一躍就翻過了墻。
她當然不會走大門,人再多也會有不眼瞎的,若是被發現了,又是一頓毒打。
到了趙府內,小乞立刻抬頭挺胸,大搖大擺的尋找食物了。
她知道,那些趙府的丫鬟小廝都很傻,以為能進趙府的都是大人物,也不敢抬頭直視“大人物”,只要自己再趾高氣昂一些,他們自然看不出自己其實是個乞丐。
畢竟這種事她已經做過很多次了。
小乞自小便在趙縣長大,父母死得太早了,也沒能給她留下半點遺產,她一直以乞討為生。
如今算算已經有十六個年頭了。
還沒到膳房,小乞就已經聞到烤雞的味道,還有各種豬肉牛肉。小乞舔了舔發干的嘴唇,心想不愧是趙府,廚子絲毫不比外面的酒樓差。
來到膳房門口,小乞注意到人很少,除了一個看火的小丫鬟,沒有其他身影。許是現在還沒有到開飯的時間,所以并不是很忙。
那些各種大魚大肉都放在桌子上,有些蒸在籠子里,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兒。
看火的小丫鬟可能是太累了,打著瞌睡,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小乞已經溜進來拿了好幾個烤雞,一干食物快要被她一掃而空。
小乞把雞往衣服里面塞滿,袖子里也藏了幾只,還拿了許多包子,衣服里塞不下了,就吃掉幾個,嘴里鼓鼓的,快喘不過氣來。
胖墩墩的小乞前腳剛一踏出門,就看見幾個小廝指著她所在的方向大喊:“抓賊啊!”
嘿!
小乞反應很快,轉身就撒丫子跑,懷里的包子掉了一地。
廊外樹枝伸進幾束,她胳膊肘一碰,嘩啦墜了一地。
趙府畢竟是一方富豪,宅子著實有些大,即便小乞跑了那么多年,也還是會迷路。這一圈圈的全是一樣的布局,連種的牡丹花都是一樣的。
眼瞧著快被包圍了,小乞沒辦法,躲進了房間,透過縫隙瞧見門外小廝罵罵咧咧的跑過,手里還舉著家伙什兒。
萬幸逃過一劫,小乞稍稍松了一口氣。
一回頭,眼前出現一個人影,嚇得她叫出了聲。
“夫人,您沒事吧?”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恭恭敬敬的詢問。
“是我不小心磕到桌角,無事的。”
“剛才有一賊子進府偷東西,夫人可有瞧見?”雖說只是一位剛過門的年輕夫人,但到底是女主人,小廝拿著主家的工錢,自然不敢得罪。
“我一直在屋里待著,不曾看見什么賊子。”她不緊不慢的回答,同時望了一眼身旁拿著玻璃片威脅自己的小乞。
“那小的先退下了,夫人有事盡管吩咐。”
小廝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小乞才放松下來,呼吸也變得急促了,剛才給她一頓好跑。坐在床沿上的女子什么也沒說。
她收起鋒利的玻璃片,坐下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茶,看來是渴極了。
“房里的吃食你可以都拿走,出門后左轉,看到一顆梅樹就到了后院,那里人少,翻墻出去不易被發現。”女子緩緩開口,和剛才與小廝說話時一般,平靜如潭中死水般,無一點漣漪泛起。
小乞這才仔細看見了這位年輕夫人的真容,她還穿著嫁衣,火紅色的,美極了。發上的頭飾也美,金色,閃閃的。
似乎是不合身,嫁衣和鳳冠都偏大了些,松松垮垮的,顯得新娘更瘦小了。小乞覺得這些東西一定很重,快把美人壓塌了來。
聽說這位夫人才三七年華,真真的美啊,那種成熟女子的優雅,比小姑娘的靈動更加誘人。只是臉上沒有笑容,臉色稍顯蒼白,瞧不出悲喜。
“我的臉上有花嗎?為何這般盯著我。”女子淺淺一笑,嘴角勾起細微的弧度。小乞驚訝,正想著她笑起來會是什么樣,便立刻見到了。
笑起來更美了。小乞才疏學淺,一時竟找不到任何詞來形容。
一定要說的話,就是那微風和煦里,河畔的細柳罷。
“你、你好看。”小乞突然臉紅,竟口吃起來,她慌慌張張兜住桌上的喜糖吃食,埋著頭跑開了。
她不知道最后那位夫人說了什么,隱隱的只聽見輕輕的笑聲,很動聽,似銀鈴兒,比街頭那些唱戲的咿咿呀呀好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