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序

亞當·斯密（Adam Smith，1723—1790）是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的奠基人、哲學家，也是英國工場手工業鼎盛時期的啟蒙運動學者、經濟學的主要創立者，對人類經濟思想和社會發展都做出了重要貢獻。作為一位開創性的經濟學家，他在1766年出版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下文簡稱《國富論》），構建了史上第一個適應現代市場經濟關系的經濟學體系，被譽為“現代經濟學之父”。作為偉大的啟蒙運動學者，他在1759年出版了《道德情操論》，構建出一套關于道德哲學的思想體系，為現代市場經濟的系統探討，提供了必不可少的道德哲學基礎。

1723年6月5日，亞當·斯密出生于蘇格蘭法夫郡一個只有1500人左右的寇克卡迪。幼年的他聰明好學，14歲就進入格拉斯哥大學主修拉丁語、希臘語、數學以及道德哲學。學習期間，哲學教授弗蘭西斯·哈奇森的自由主義精神給了他很多啟發。后來，弗蘭西斯·哈奇森將年僅16歲的亞當·斯密介紹給了當時正在寫《人性論》的哲學家大衛·休謨。1769年4月，亞當·斯密出版了倫理學名著《道德情操論》，此后不斷修改再版。同時，他加強了對法學和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并于1763年在格拉斯大學做了《關于法律、警察、歲入及軍備的演講》。在此次演講中亞當·斯密闡述了政治經濟學的一系列基本原理，確定了經濟研究的總方向及其經濟理論體系的中心思想，為日后撰寫《國富論》奠定了基礎。1764年7月5日，亞當·斯密給好友休謨寫信說道：“我剛剛開始寫一本書，就算是為了打發無聊時光吧！就像您聽到的，我現在簡直無所事事。”我們可能很難想象，信中提到的這本“打發時光”的書將在12年后正式出版，不僅標志著經濟學作為獨立學科的誕生，而且該書所確立的經濟自由思想體系一旦與政治自由相結合，很快就創造了英國的黃金時代，這就是經濟學史上最為重要的著作——《國富論》。這部巨著的問世，標志著古典經濟學的成立，在經濟思想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此后，亞當·斯密不斷對《國富論》進行修改與再版，為實現自己理想的“文明社會”而熱切地希望做更多事情、寫更多東西。

亞當·斯密曾經說過，《道德情操論》與《國富論》只是他所想要建立的一個“博大的綜合的思想體系”的兩個組成部分，他還會撰寫一部書，主題是“法律與政府的一般原理，以及其在各個不同時代所經歷的不同革命”。也就是說，亞當·斯密想要構建的是包括哲學、歷史、經濟在內的整個思想體系，遺憾的是，由于政府工作占據了他太多時間，所以沒能完成第三部著作。在已完成的《國富論》和《道德情操論》中，前者闡述了分工理論、貨幣理論、價值理論和分配理論，建立了經濟思想體系，后者闡述了同情理論、正義理論和美德理論，建立了倫理學體系。長期以來，《道德情操論》的光芒都被《國富論》所掩蓋，但亞當·斯密更重視《道德情操論》，直到晚年臥床，他還在孜孜不倦地修改這本書。可以說，《道德情操論》凝結了他畢生的心血。

兩本書的主題乍看起來沒有關系，實際上并非如此。它們都強調自愛，即自我保存的力量，都強調審慎、公正的美德，都對商業社會中的道德墮落問題做出了闡釋。同時，《道德情操論》是《國富論》的基礎，二者互相補充，共同形成了亞當·斯密的經濟和道德理論體系。無論是《國富論》還是《道德情操論》，都倡導有道德的自利，而不是無道德的自利。這種有道德的自利主要通過培養個人美德以及控制自愛來完成。總之，《國富論》中的經濟行為要受到《道德情操論》中道德理論的約束與限制，即經濟行為的自利原則必須有所節制，否則就無法協調經濟和道德的關系。在亞當·斯密眼中，《道德情操論》和《國富論》研究的不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是人類社會的不同方面，就好像一枚硬幣的兩面。

人們提到亞當·斯密的思想時，往往會想到這么一句話：“市場是一只看不見的手。”實際上，亞當·斯密并未對這一概念做出過明確的界定。無論是《道德情操論》還是《國富論》，“看不見的手”指的都是個人在考慮自身利益的同時，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引導，進而也促進了社會利益。其旨在說明個人的行為選擇是如何生成一個運行良好的社會秩序，而我們在行動時并沒有意識到會產生這樣的結果。正如約瑟夫克羅普西所說：“在維護生存的事上——生活資料的生產與分配上，惹人討厭的利己色彩就像機械運轉一樣，轉換成對社會、對人類有利的行為。”后來，這一概念被經濟學家發展為市場競爭的自發勢力，即市場機制。經濟學家們顯然夸大了亞當·斯密所贊揚的那只“看不見的手”的作用，他只是推崇貿易自由，反對政府的過多管理。亞當·斯密雖然倡導自由，但他倡導的自由是處于監督和控制下的，是處于一個文明有序的環境中的，他并沒有將其夸大到自由放任的程度。但這一思想無疑意義深遠，它被西方經濟學家奉為圭臬，并被廣泛運用到社會管理中。

亞當·斯密的思想和理論遺產是如此豐富和宏大，以至于伏爾泰贊美亞當·斯密道：“在法國我們找不到任何一位可以與他匹敵的人物，我為自己親愛的同胞們感到汗顏。”艾倫·格林斯潘也感嘆說：“在推動社會理念進步的同時，亞當·斯密實際上實現了一個智慧上的飛躍。”加文·肯尼迪更是認為：“新世紀到來后，無論是自由貿易還是保護主義，市場調節還是政府管理，以及解決國家內部和全球貧困問題的各種方法；無論是學術上還是實際運用上，都始終停留在亞當·斯密留給我們的那個研究水平。”

今天，我們仍然生活在亞當·斯密所闡述的商業時代，我們高聲贊揚《國富論》，卻將《道德情操論》束之高閣。甚至有人認為他的道德理論不值一提，或將其劃歸為功利主義學說。實際上，我們要理解亞當·斯密的經濟思想，就要系統地閱讀《國富論》和《道德情操論》，就像米爾頓·弗里德曼說的那樣：不讀《國富論》不知道應該怎樣才叫“利己”，讀了《道德情操論》才知道“利他”才是問心無愧的“利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