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銘銘放學回家，臉上喜滋滋的。“拿到了？”楚勇問道。“嗯！”銘銘點了點頭。楚勇和妻子頓時笑容滿面，銘銘拿到了最高獎學金！“老婆，來，開瓶紅酒，再炒兩個菜，我們慶祝慶祝。”楚勇一說，妻子立刻高興地響應，轉身進了廚房。

這一餐吃得開心。妻子感嘆：“幸虧你找了人幫忙，銘銘進了這所學校，交上好運了。”楚勇頷首：“進這學校真是高難度的。去年這個時候，我急得團團轉，找托無門呀。這所公立中學，錄取率都低得接近五分之一了，都快打破頭了。”為了銘銘，楚勇先找了堂兄，后來發(fā)現堂兄沒能力，正走投無路時，去找了老同學劉彬。劉彬在教委干過，雖沒打包票，但信誓旦旦地說，這事楚勇托對了人——學校校長在劉彬機關掛過一年職，這事劉彬辦不成，沒人能夠辦成。于是，楚勇滿懷期待，可在錄取的節(jié)骨眼上再次詢問劉彬，卻得知劉彬只不過是把銘銘的情況轉發(fā)給了校長而已。

楚勇是有感恩之心的。在女兒最終還是獲得了錄取通知時，他就尋思要酬謝幫忙的人。他排除了堂兄，也否定了劉彬，想到另一位人物，即他的一位老上級。此前，老上級收了他“意思意思”的禮物后，也笑微微地說，知道了。女兒被錄取后，楚勇第一時間登門叩謝，老上級給他沏了杯明前茶，碧綠澄清，但對他的再三致謝淡然處之，似乎毫不在意。還幾次截斷了楚勇的話題，聊起喝茶的種種好處：“無事喝茶，喝茶無事。”念叨著一位制壺大師的一句贈言，老上級和楚勇娓娓而談。回家后，楚勇對妻子感慨：“人家真是舉重若輕，對我的感謝，一點不在乎。”“那你送他的禮收了嗎？”妻子問。“哪里，他連上次給他的，都一并退還給我了，還說小事一件，祝賀祝賀。”“這老上級有功也不受祿呀，難得。每年，你都應該去看看這樣的好領導！”楚勇連連點頭，發(fā)自肺腑：“那當然，那當然。”

女兒在學校脫穎而出，無疑是始于進入了這所學校，有了靚麗的起跑。楚勇越明白這個道理，就越感恩這老上級。沒兩個月，楚勇和校長認識了，并成了好朋友。這天，在校長辦公室，他借著談興，問起了當初是誰打了招呼。校長一臉懵懂，楚勇委婉地提到了老上級，也提及了劉彬，甚至堂兄。校長十分茫然，坦誠告知，他壓根不認識他們，也沒人來找他打過招呼。“那……你怎就拍板錄取了我的女兒呢？”楚勇真的迷糊了。校長說：“你女兒報考時，竟沒人來打招呼的，這的確倒顯得有點奇怪了。但見了你女兒的筆試成績，我就懂了。”校長說著撥了個電話，報了楚勇女兒的名字。幾分鐘后，一位工作人員輕叩屋門，進屋后，遞給校長一個檔案袋。校長抽出其中一張，給楚勇一看。那上面寫著楚勇女兒的名字，有一行黑體字分外醒目：該學生筆試成績優(yōu)秀，同意錄取。下面是十多人的簽名。校長說：“那是入校資格委員會各專家的簽名，你女兒是一致同意錄取的。你想想，哪個學校會把一個真正優(yōu)秀的學生拒之門外？那些只想找關系、通門路的，我骨子里看不起。你女兒很有出息！”

楚勇這回說不上話來，臉紅一陣、紫一陣的，腦海里也一片模糊……

（原載于2020年6月24日《新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