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瓊唯恐他聞出點不對,連忙后退,想與他拉開的距離。可起身之時動作太大,圍在胸前的披肩竟然掉了下來——她懷中的女子香連同那點不該在她身上出現的氣味,一并都飄到了謝重山鼻端。
這還不是最糟的。
幾步之外的持刀少年猛然紅了臉,顯然是意識到了什么。他站在原地,連動都不敢再動。
“不許過來!”
謝瓊環胸……背過身,急得在心里給了謝重山十個嘴巴子。
“我你,等等!”
身后少年這個時候口齒也不靈光,卻突然急急擁上來。
謝瓊讓他在原地等,他偏往上擠,攬住她的腰就又是一個飛身而起。
“你想干什么?”
謝瓊又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了。
他湊得太近,陌生的男子氣息將她整個人都籠住。謝瓊原本就有些暈的頭越發昏沉,似乎天地之間就只剩下腰間箍住她的手臂。
可她身邊的是謝重……
“別亂動!”
謝重山只咬牙出聲。
“快!在這兒!抓住兩個謝家余孽,賞金百兩!”
崔府后巷原本狹小幽暗的巷子熱鬧起來。數十道火龍自巷口涌入,朝著兩人原本站著的地方擁過來。
箭矢也長了眼睛一樣朝謝瓊而來。
廢話不必多少,如今想說也說不出來。
急急箭雨之中謝重山一手攬著謝瓊,一手抽刀擋箭。他從一個墻頭躍到另一個墻頭,可那些手持火炬的禁軍們就是緊咬……兩人不放。
“怎么會有禁軍!”
謝瓊揪著謝重山的衣襟,不敢轉頭看身后的情景。
身上明明起了熱汗,她卻還是想發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
“別怕!我們先走就是!”
謝重山直朝前沖。
身后的禁軍也呼喝著追過來。
小巷狹窄,禁軍們不及謝重山靈活,可勝在人多,左追右截,一時也堵得謝重山脫不出身。緊緊咬在身后的箭雨也急急飛過來,謝重山一時不察,險些被飛箭擦破面皮。
禁軍越來越多,已經將此處的街巷都圍住。眼看硬沖是沖不出去,謝重山立即轉身折返,朝禁軍最多之處飛身而去。
他一手握著刀,一手攬著謝瓊。
火光映在刀刃之上,劈出之時刀上的冷光又映回握著火把的禁軍臉上。
刀光火光和著血色,謝重山開始同禁軍廝殺。
教他練刀的師父總說一寸長一寸強,可如今他握著刀對付手持長劍的禁軍們,竟也絲毫不落下風。
面前圍著他們的士兵倒下了,便有新的士兵補上來,那些盔甲之下的面目猙獰而可惡,卻都在身邊少年的刀下消失。
桂子街,繁華地,安寧鄉。今夜在謝瓊眼前變成了充斥著血污的詭異之地,喧鬧嘈雜的只是他們所在的這處長街,身后巍然大氣的府邸依舊寂靜。
謝重山揮刀,就有人倒下。
他趁勢從此地突圍而出,攬著謝瓊躍過高墻,借著地勢將禁軍甩在身后。
“血……”
長刀劃破士兵脖頸之時噴出來的血珠濺到了謝瓊的臉上,她現在才察覺出來。
“蟲娘?”
似乎從不曾殺紅了眼的少年低頭,放慢腳步,低頭關切道。
他的臉頰在剛才的打斗中被流矢擦破,顴骨上一道血痕正往外滲著鮮血。
一瞧見那道艷色,謝瓊就忍不住將他推開。
“嘔……”
謝瓊吐了。
“蟲娘。”
謝重山還要靠過來,他身上還有濃濃的血氣,臉上的傷痕在昏暗的夜色中幽艷至極。
“別,離我遠點。”
謝瓊不知道原來謝重山這么擅長殺人。
“你怕我?”
手上的刀還往下淌著血的少年皺眉,隱忍問道。
他身上沾著血,剛剛砍瓜切菜般斬殺了十幾個禁軍,現在卻一臉傷神,只顧著問她是不是害怕他。
“怎么會……”
謝瓊看著他手中的刀,提起唇勉強笑了笑,隨即眼前便一黑。
“蟲娘!”
耳旁只剩下那殺胚少年慌亂的聲音。
“蟲……”
又是這個聲音,又是在喚她的乳名。
宛如細細密密的蟲群從身上爬過,謝瓊還沒睜眼,心上先涌起一股厭惡與惡寒。
“蟲娘?”
那聲音又低低響起。
“別叫了!”
謝瓊將那聲音喝止,睜眼就看到皺著眉的謝重山蹲在她塌前。
隔著一道繡金紗簾。
少年頰上的血痕已經微微愈合,只是那抹血色還未擦去。謝瓊一瞧見那紅色,就隱隱有些反胃。
“這里是哪兒?”
謝瓊身上一陣一陣的發熱,頭依舊昏沉。
瞧見謝重山那張無甚表情的臉,她就越發難受。
不知道他帶著她到了哪里,錦被上的香脂味兒熏得她頭疼,還有這滿室描金畫綠的擺設,越看越眼熟。
“燃香閣。”
謝重山垂頭作答,察覺出床上人對自己的不喜,又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