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打著同一把傘走在街上。
虞歸晚美眸從未從身側青年的側顏上離開過,她修長手指包裹著傘柄,聲音冷冽淡然,“許公子,天氣微寒,回去用完飯之后便不要外出了。”
她下午好指點他劍法,順便也測試一下他究竟能否幫到自己恢復傷勢以及壓制怨氣。
許來遲表情奇怪,你跟我啥關系?是不是管的有點兒寬?
不過虞歸晚這是習慣了,畢竟以她過去的身份......跟誰說話都是高高在上帶著命令的冷漠語氣。
一路無話,微風輕拂與二人撞了個滿懷,風中含著雨絲和泥土的氣息。
半晌,許來遲有些遲疑,“我......方才是不是不該那么做?”
剛才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下意識便接下了那錠銀子。
老實說這與他低調做人的想法不太相符。
而且那是他第一次真正動手,雖已來這世界三載寒暑,但他上輩子可沒跟人動過手,就連上學的時候打架都沒有過。
從小樸素的教育塑造了他的三觀,那可沒這么容易就被扭曲。
此時夾雜著雨絲的微風一吹,他熱血退卻之后反倒有些后怕。
不只是動手的后怕,還有可能的被對方報復的后怕,要知道對方最后走之前可是留了話的。
“虞姑娘,你說咱們是不是換個地方住比較好?”
虞歸晚清秀俏臉上嘴角微揚,“公子自不會錯的,您只用做您認為正確的事情即可,他們不會來報復的。”
許來遲驚魂未定,“真的假的?那家伙看上去心眼兒頗小,他們真不會來報復咱們?”
方才沒細想,此時一回憶才感覺那中年書生不太對勁。
看著倒像是......影視劇里面的太監一樣。
說著話的工夫他還時不時回頭,生怕有人跟蹤。
“他們還有其他事要做,不會為了公子耽誤時間,公子莫要擔心。”
她感覺身側之人忽然停下腳步,英氣眸子眨了眨,“公子?”
“稍等一會兒......”許來遲面無表情,“我腿軟了。”
“嘻......”
虞歸晚唇角微揚,她抓住許來遲胳膊,攙扶著他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公子安心便是。”
一青一白一傘漸行漸遠,聲音逐漸被微風淹沒在細雨中。
到了院門口,剛好隔壁院子院門推開,一個小老頭穿著斗笠蓑衣背著手踱了出來。
他手里還拎著漁具跟水桶。
“小許,恁回來啦?”
看到許來遲,老漢樂呵呵打著招呼。
這是許來遲隔壁鄰居王狗剩。
老王頭今年四十有六,原本是個賣肉的屠戶頗有家資,不過為了供僅剩的獨子王二狗讀書早已將家產幾乎全部變賣,就連許來遲這院子都是從他那兒買的。
他家本來還有個小兒子叫王二喜來著,不過年幼之時便已夭折。
據老王頭說二狗年少時經常說二喜沒走還一直陪著他,不過隨著年歲漸長便不再提起。
老王頭妻子早死未曾續弦,如今已二十有七的獨子六年前便已考取童生,現如今已前往豫州首府洛陽書院讀書準備參加今年的院試,只妻兒與老父留在家中。
許來遲含笑頷首,“王叔,有什么需要小侄幫忙的?”
“沒有沒有,我這不正打算釣魚去呢,這天氣打窩正好。”王狗剩擺擺手,綠豆小眼瞥了眼虞歸晚,樂呵呵問道:“小許,這閨女是恁媳婦兒?”
許來遲一愣,繼而笑道:“王叔莫開玩笑。”
“得嘞,那你們小兩口好好耍,俺釣魚去咧。”老李頭扛著魚竿拎著水桶漸行漸遠消失在風雨中。
目送他走遠,許來遲才回頭解釋,“老王頭人挺熱情的,就是不太會說話,虞姑娘你別介意。”
“無妨。”虞歸晚輕搖臻首,“若人生在世仍需在意他人看法,注定一事無成。”
所以她也沒有辯駁,因為沒意義,對她也沒影響。
只是她看向遠處李狗剩背影方向的目光有些泛著猩紅。
看到活人之后她心底怨念殺機便有些壓制不住了。
許來遲邊點頭邊回身開院門上的鎖,“虞姑娘倒是豁達,可惜我還沒有你那種心態境界。”
難怪她不反駁,敢情是完全不在意。
也是,她一個妖詭之物,又何須在意這些。
回到大堂,兩人皆陷入沉默。
許來遲在想該怎么開口才能接著觸碰她的手,并且時間還不能短。
虞歸晚同樣如此,而且她還在辛苦壓制體內怨氣。
許來遲是怕死,她是過去從未放低姿態求過別人什么,此時對她來說許來遲十分重要。
可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女劍仙天生“劍心通明”,過去她只是不在意,可如今她卻在意了。
這一在意,方才她按照過去習慣說話之時有些高高在上的態度似乎讓許來遲有些不高興的事情便被她輕易察覺。
她想改變,可又不知該如何做。
想了想,還是先從道歉開始。
雖然也是她從未做過的事情,但錯了就是錯了。
“公子,對不起。”
“嗯?”許來遲有些疑惑,他給自己還有虞歸晚各泡了杯熱茶才問道:“虞姑娘此言怎講?”
虞歸晚覺得有一點點難為情,但女劍仙光明磊落,既然錯了承認便是。
于是她淡淡道:“方才我語氣有些不好,還望公子見諒。”
“啊?”許來遲壓根沒在意,不過虞歸晚能如此說他還是心里暖暖的。
看得出來,這姑娘自尊心極強,肯低頭認錯就不錯了,雖然他確實沒在意。
借著由頭,他笑道:“姑娘所說之事我完全沒想過,不過姑娘此刻身子怕是還沒好全,不若再讓在下替姑娘把把脈?”
此言正中虞歸晚下懷。
她矜持片刻,還是沒抵擋住內心殺意與對許來遲那股進入自己身體暖流的渴望。
緩緩伸出修長酥手放在桌上,爾后捋起袖子露出皓腕,接著一言不發死死盯著許來遲。
那眼底深處的漆黑中夾雜著猩紅的怨氣正在滾滾翻涌。
她雖壓制的極為辛苦,但臉上卻依舊毫無波動。
許來遲并起三指按在她手腕寸關尺上,接著閉目沉思。
這當然是裝的,而他要的便是壽命的增長。
【你與落頭氏親密接觸,壽命+0.1,壽數:30.1】
好!果然壽命又漲了!
只是閉著眼睛的許來遲沒看到......坐在他對面的虞歸晚此時的反應。
只見虞歸晚身軀微顫雙腿交疊,右手放在桌上被許來遲把著脈,左手卻死死握著拳頭,原本并不長的指甲刺的手心一陣發白。
她貝齒死死咬著下唇,眼神少有的迷離,眸中似有水霧。
此時此刻,她腦子里已被體內怨氣的凄厲哭嚎填滿!
而那些聲音只有一句話......
“我要他!”
“我要他!!”
“我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