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可以重來，陳爍一定會選擇以最標準的軍姿老老實實站在小會客廳門口，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的一動不動。

哪怕用上幾個小時數數玻璃上的水珠或者計算地毯上有多少朵水仙花，他也不會悄無聲息地走過去，來個“大灰狼來啦！”

雖然不是見家長，可第一次跟師姐的媽媽以這種形式見面，實在太尷尬也太難為情，他終于體會到“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鉆進去”是種什么感覺。

深深低著頭，陳爍大氣都不敢多喘的說道：“阿姨，對不起。”

才想明白該怪誰。

怪云姨。

那個女人怎么說了句“大小姐在等你”？

結果讓自己先入為主的認為是師姐在等自己，自然不會考慮其他可能。

再者，也怪阿姨。

你說你一個女兒都十八歲了的中年婦女，少女一樣的身材，一頭標志性的銀發跟女兒一模一樣又背對著我，認錯人也不能都怪我吧。

陳爍有苦說不出。

“臭小子，坐吧。”龍辛夷恨恨地從他手里拽回幾頁財務報表，白皙的手輕輕拍了拍胸口。

剛才那一下確實嚇地她不輕。

陳爍“誒”了一聲乖乖走到沙發旁坐下，上身與大腿、大腿與小腿、小腿與腳面成標準直角，兩手撫在大腿上，坐姿標準到任何一位督察也挑不出一點點毛病。

走到對面沙發前，龍辛夷很淑女地斜簽著腿坐下，上下打量著他。

一股寒冷感從陳爍腳跟升起迅速蔓延到全身，仿佛每個細胞都在瑟瑟發抖，傳說中來自丈母……呃、女同學母親的死亡凝視實在太過于怕人。

卻見茶幾對面的阿姨忽地笑了，“不用這么緊張，阿姨原諒你了。”

“謝謝阿姨！”

陳爍躬身，忙又迅速挺直身體，裝成一個正經人。

“我很忙，空閑時間不多，開門見山吧。”龍辛夷抿嘴笑的樣子跟女兒一模一樣，“小芷喜歡你，你知道為什么嗎？”

“……！”

陳爍瞪了眼睛。

女同學家長直接的讓人驚訝。

“想一想。”龍辛夷微笑說道，“你不是很聰明嘛。”

“……。”

想。

我使勁兒想！

想了一會兒，陳爍泄氣地搖頭。

當然知道師姐喜歡自己，內里是上輩子的宅男可他又不是個傻子，自從一個月前的入營賽上就感覺自己被師姐喜歡著。

一個月來，這種喜歡已融入到一顰一笑、每一次目光交匯之中。

至于為什么，他沒有想過。

女孩子喜歡男孩子應該跟男孩子喜歡女孩子一樣，沒有為什么。

可是阿姨這么一說，也讓他想起些什么。

第一基地學校三年隔班同學，兩人沒有過任何交集，連句話都沒有說過。

反而是覺醒儀式之后突然就有了來往，入營之后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想想，師姐的喜歡就很突兀，突兀到就像相親第一次見面就談論給孩子起名一樣。

這為什么呢？

“是因為我。”對面的阿姨淡淡一笑。

“……！”

陳爍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因為……您？”

“不要用敬語啦，早晚都是一家人，不要這么客氣。”龍辛夷擺了擺手，“知道為什么是因為我嗎？”

搖頭。

“因為，從高一起我就開始調查你了。”

……

高一第一次考試，從小到大保持第一名的龍白芷意外成了第二名，其間巨大落差讓贏慣了的少女哭腫了眼睛。

龍辛夷也意外，從校長口中得知第一名的陳爍是個住在南河區的孤兒時就更加意外了。

意外之余就雇傭了一家私人偵探社調查一下。

本意是為了激勵女兒鼓起斗志。

“看看，一個勤奮努力的窮孩子都能拿第一，我的寶貝沒理由輸給他，媽媽相信你一定能贏回來。”

從那之后的每個月都會有一份詳細報告出現在龍辛夷辦公桌上，再轉給龍白芷，陳爍的一舉一動都在母女倆的眼里。

到南河碼頭扛麻袋，在貨場當臨時裝卸工，跟潑婦搶過期肉等等一舉一動也落在了母女倆的眼中。

窮困潦倒的孤兒自然不會有課后輔導、私人家教、專項教練之類，這是個憑借勤奮自律拿到第一基地學校第一名的少年。

龍白芷當然不服氣，也變得越發勤奮刻苦，一次考試接著一次考試的追趕。

“小芷一直想拿第一，結果一直是第二，每次考完試都要哭一場再繼續努力；直到她不哭了、習慣了、也服氣了，我也服氣了，就不想再調查你了，結果小芷不同意，她想知道你校外的事，所以關于你的調查報告直到上個月才停止；高二的時候小芷就已經開始喜歡你了，每次都要捧著你的調查報告看好久，我沒有反對，只建議她畢業之后才向你表白。”

“……。”

陳爍不知道說什么，也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這種時候很難用蒼白的語言來描述內心的震驚。

原來這三年自己始終在龍白芷視野內，也突然明白了“大笨蛋”的含義，也明白了師姐為何知道南河區一小和平安區二中沒有女孩子叫李小萌。

也暗自慶幸這三年來沒有做什么作奸犯科、偷偷摸摸的事。

這在南河區來講很不容易，也幸虧把持住了底線。

說起來并非是因為自己多么老實正經，而是想要成為職業強者就必須加入北寧軍團，而加入北寧軍團的首要條件不是多優秀而是不能有案底，所以就只能老老實實的賺干凈錢。

‘做人要做好人。’

他默默想著，不然也不可能坐在阿姨對面了。

“現在我正式問你，你喜歡小芷嗎？”龍辛夷問道。

“喜歡！”

陳爍立刻答道，“超級喜歡，喜歡的不能再喜歡了！”

“那就好。”龍辛夷欣慰地笑了，“不過你有一件事做的不好。”

“什么事？”陳爍小心翼翼問道。

龍辛夷“唉”了一聲，手撫了下額頭道：“你怎么也要讓小芷贏一次吧，哪怕只有一次，小芷畢竟是個女孩子嘛，讓讓女朋友又不是什么丟臉的事。”

“保證完成任務！”陳爍又挺身立正。

早說嘛，早說早讓了。

聽聽阿姨的用詞，“讓讓女朋友”，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天大地大，女朋友第二大，未來丈母娘第一大。

你說怎么讓，怎么讓都行，狼狗學不來，舔狗還不會嗎！

“可以啦可以啦。”龍辛夷開心笑的樣子跟女兒也極相似，又促狹地擠了下眼睛，“提醒你要輸的像，不能讓她看出來，小芷的性格你了解……好啦好啦，不要再敬禮啦。”

陳爍只得重新落座。

不是他喜歡敬禮，而是此時唯有莊嚴鄭重的軍禮才能表達自己決心當舔狗的堅強意志。

“做為過來人阿姨要囑咐你一句，不喜歡了，就和平分手；喜歡，就好好待她，好好保護她；小芷從小沒有父親，性格很獨立又好強，希望你能容忍她、遷就她，有委屈就向阿姨訴苦，阿姨來批評她。”

這話讓陳爍不知該怎樣回答，就只得不答，心里倒是很意外，原來師姐從小沒有父親。

似乎看出了他內心的意外，龍辛夷笑了下說道，“小芷跟我的姓，我姓龍，叫龍辛夷。”

‘嗯！’

陳爍瞪大了眼睛。

不是吃驚于師姐跟高朗一樣也姓母親的姓氏，而是……【發現目標，“龍元素”濃度鑒定：49%，是否指定為坐騎？】

‘啊這……！’

好高的龍元素濃度。

師姐之外第一高，僅比師姐低了1個百分點！

他的驚訝神色被龍辛夷看在眼里，理解為隨母姓的問題，正想再說什么，小會客廳的門突然被推開。

龍白芷沖進屋，淡粉色素花連衣裙裙擺飄飄。

“媽媽，云姨說陳爍來……”

一眼看到了陳爍，她不由驚訝道，“你們在聊什么？”

“媽媽在問他，要不要一起吃早餐。”龍辛夷笑著起身走過去，牽起女兒的手，“你男朋友同意啦，咱們一起吃早餐。”

嚶地一聲，龍白芷投進母親懷抱，一副沒臉見人的樣子。

陳爍倒是腰板筆直，舉止神態十分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