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回到家中，兩具尸體已經被運走，地面也被清掃干凈。

脫下來的帶血跡衣服被收攏到了垃圾桶里。

他看著房間，整整齊齊，門也被修好，好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

但殺死兩個人的余悸還是在他心里產生些許的波動。

時至正午，朽日高懸。

許元拉開窗簾，坐在桌前久久無法安定思緒。

他努力不去想，但剛才兩人的死狀，還是縈繞在自己腦海中。

“外賣機器人，殺了我。但我沒死，這倆人把我從醫院救出來，還給我一副新的身體。”

許元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尋找其中聯系。

“他們問我東西在哪里，但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東西。”

“如果是那個硬幣的話，那么他被我用掉，應該已經消失了。”

“一個硬幣，能夠交易，交換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沉思片刻，突然長嘆一口氣：“哎，也許不是硬幣，而是我爹藏的某個東西呢？記得那東西好像藏在……”

“老屋那邊？”

許元輕輕拍打著桌面，思索片刻最終放棄，起身伸了個懶腰，“餓了，點個外賣先。”

“叮咚。”

正在他起身的時候，門外再度響起了門鈴。

說實話，他都有點“門鈴PTSD”了。

緩步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瞅一眼，竟然是她？

“警官？”開門，許元眼神中帶著審視看向李思。

李思粲然一笑：“怎么，不歡迎啊？”

“有事嗎？警官。”

“不讓我進去坐坐？”

“請進。”

李思邁步走進來，昂首挺胸環視一周，“餓了沒，去我家吃點東西？”

“你家？”

“我家。”李思說道，手一指門外，“我就住你對門。”

她搬過來干啥？

她也想要我身上的東西？

“可那戶，剛死了人啊。”一瞬間心底滾過兩個念頭，許元有些心怯，倒不是很害怕的那種，就是覺得，“有點不吉利。”

“呵，你還信這個？都老古董了，八卦陰陽什么的，怎么著？你還真覺得會有鬼啊？”

“游戲里面有這些東西。”許元含混又想糊弄過去，把自己人設往網癮少年那方面引，“你做飯了？”

“嗯。”李思輕輕點頭，“吃不吃？”

許元倒對她有點側目了，正向的那種。

主要倒不是做飯有多難。

現在做飯，最昂貴的珍惜原材料先不聊，凈化設備就得花好幾十萬……

當治安員這么掙錢的嗎？

“我看那治安署里，好像就你一個治安員，你走了，沒事嗎？”

“能有啥事兒？往大了說，這世界有我沒我都一個樣，別廢話了，吃不吃飯？不吃飯你就自己點外賣吧。”說完，李思便要邁步往外走。

“吃吃吃。”許元回頭拿了鑰匙，李思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房間里。

對門半開著，隱隱有肉香傳過來。

許元被勾起了小時候的回憶，想不起已經多少年沒吃養殖肉了。

現在都是合成肉，哪兒來的養殖肉啊。

推門進去，李思正盛飯給他，板著個臉：“怎么了，大少爺，還要丫鬟請你才肯吃飯啊？”

“不喜歡古言劇情……”許元默默吐槽。

菜肴十分豐盛。

三菜一湯，蔬菜炒肉，土豆炒肉和干煸魚，還有一碗紫菜蛋湯。

米飯也是晶瑩剔透，入口清甜，至少許元從未吃過這種粒粒分明的米飯。

“你爸媽什么時候去世的？”李思夾起一塊魚問道。

“具體的年月不知道，反正三歲那年我爹就死了，六歲那年我媽去世。”許元說道，“怎么吃飯還帶審問的？”

“隨便問問。”李思瞇眼笑笑，繼續低頭干飯，突然又抬起頭。

“昨天你吃了什么？”

“我沒吃啊。”許元說道，但他卻不怎么感覺餓。

不過就昨晚就特么只剩個頭了，餓毛線啊。

“不是，你要問就問，別吃飯問行不？吃飯問話容易噎著。”

“心里有事兒。”李思笑瞇瞇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種神秘莫測的表情。

其實就是嘴唇不自然的抖動，想笑。

“想笑就笑吧。”許元無奈說道，“我窮是窮了點，但你別一直笑啊，我忍你好久了。”

“其實我已經好久沒和人一起吃飯了。”李思突然斂容說道，“你不想告訴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許元心中一動，凝神去聽。

“治安署其他人已經都數字化了。”李思淡淡說道，許元卻不免聽出來一些哀愁。

所謂數字化，就是將意識上傳到星網中，以數字態，生活在虛擬空間之中。

數字化和賽博化，是星盟中低層的人群最常選擇的兩種自我終結方式。

當然，賽博化更為簡單直接，數字化則是有“第二生命”的美稱。

“以另一種方式活著”就是數字化生命宣傳時的slogan。

“這樣嗎？”許元說道，“那他們為什么要數字化呢？按理說，他們應該比你大不了多少……”

“哈哈哈哈，因為Ai，人工智能，星網主腦，智子終端……隨你怎么理解吧，把我們的工作全部取代啦，雖然發展到今天，我們社會文化的文明程度沒有任何提升，犯罪率沒有任何下降，但是犯罪終結率已經被Ai干到百分之百了，中間不需要任何人類的參與。”

“數字化，也算是另一種貢獻吧。”李思無不哀傷地說道，“行啦，我說完了，說說你的吧。”

“唔，其實這事兒有點玄。”

許元塞一塊肉進嘴里，邊咀嚼邊說道。

“你剛才不是說八卦陰陽什么的嗎？我感覺這世界不是全部能用理性解釋的。”

“你是說這世界有鬼？”

“倒不是鬼，但科學之外，應該還存在一種力量。科學是以實驗的方式，理性地理解世界，但那種力量，天生就是世界的一部分，就等你去取用了，科學取用了一部分它的力量，但是還沒有觸及它的本質。”

使用那把劍的感覺還保留在心里。

他用那把劍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可以用那把劍做任何事情。

再說得明白一點，他感覺那股力量就是可以從內部征服任何人的力量。

從兩位死者的死狀來看，他應該堅信那是真切存在的。

“不過這是我猜的啊。”許元說道，嘴里的肉已經被咀嚼成碎末，沒有一絲味道，才被他吞了下去。

“是嗎？”李思輕巧地點了一下頭，似是贊同，“人在臨死前確實可以爆發出一些超越超常規的力量。”

不過這也沒道理。

在他房間里，“智子3.0”完全沒有檢測到熱量的留存，那就是一個三人同處一室的熱量場而已。

除非，他用了一些超出“智子3.0”檢測能力的武器，這倒也不是沒可能。

說完，李思快速扒完碗里的飯，將每一粒米都吃的干干凈凈，然后才放下碗筷，舒舒服服的打了個飽嗝。

許元瞧她挺胸的樣子，有幾分嬌憨。

分享了秘密，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無形間也化解了幾分。

“他們來我這里，其實是想找一些東西。”許元也扒完飯，含糊地說道。

“找東西？瞧你家徒四壁的，應該沒啥值錢東西吧。”他說的含糊，李思卻聽得很清楚，“找你的東西，也不至于要你的命吧，這說不通。”

“我也不知道他們要找什么。”許元苦笑著說道，“就像你說他們是連環殺手，我也完全想不通他們為什么要來殺我一樣。”

“唔，好吧。”李思輕輕點頭，似乎是默認了他的說法，“你好像沒有個人芯片，在這個時代可是不多見。”

“我生下來的時候家里窮，就沒裝。”

那時候家里窮到生個孩子都要從公司貸款，直到他長到六歲才還清。

“好吧好吧，就不揭你的短了，我看你還欠債一億多，你準備怎么還啊？”李思突然問道，“該不會是想打游戲還吧。”

“嗯，那游戲里面道具挺值錢的。”

打游戲掙錢方法不多，陪玩，賣道具，或者當商人。

但許元數學不好，也就玩游戲有點天賦而已。

“是嗎？”李思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站起來，走到床邊，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光腦，“這游戲，可以一起玩不？”

“應該，可以吧……但你不是玩過嗎？”許元看著她，這光腦倒是挺新的，新的反光，像是拿出來沒多久一樣。

“啊？我說過嗎？”李思甩了甩頭發，拿頭比劃了一下光腦的大小，里面剛好能塞進自己的頭，“這玩意兒還是內測的，限量版，如果不是遇見你，我都忘了我還有這么個玩意兒。”

“額。”許元感覺到她在說謊，但也沒有著急拆穿，而是附和道：“好吧，那你加下我ID，我叫【許愿機】。”

“哦，不對。”他又想起來，自己進游戲就開啟了副本，“你沒玩過的話，要先玩一個副本才行。”

“我玩過的，就是好久沒玩了。”李思擺弄著光腦，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臉上兩個酒窩像是兩個漩渦，“吃完飯了，那就一起玩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