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遇險（一）

1865年，那場從東北方吹來的暴風始終令人難忘，陸地和海洋都遭到浩劫。一只氫氣球在高空中飄蕩，被卷進了氣流的旋渦里，不停地打轉。它以每小時90英里的速度掠過天空。氣球下邊系著一只吊籃，里面坐著5個人。他們被陰云環抱著，分辨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他們聽不見地上的人聲，連海洋的澎湃聲也傳不到他們的耳朵里。

當氣球急遽下降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自己面臨著慘遭滅頂的危險。他們扔下了彈藥、槍支和糧食等一些重負之后，氣球便又升到4500英尺的高空中。飛行的人們一發覺下面是一片汪洋大海，就毫不猶豫地連將對他們最有用的東西都扔掉了。

從3月24日清晨起，暴風有了減弱的征象，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氣球正在逐漸癟下去，氣囊從球形伸長成了橢圓形。

大海上正翻騰著驚濤駭浪！這些不幸的人們必須不惜任何代價阻止氣球再往下降！他們已經扔掉了所有的東西，甚至連吊籃也扔掉了。他們爬上了氣球網，緊緊地攀住網眼。除了這5個人之外，還有一只狗也靠著主人攀在網眼上。氣球離海面只剩500英尺了，狗突然叫起來——前面出現了一片相當高的陸地。

如果一直飄去的話，至少得一個鐘頭才能到那里，但氣球此時離海面更近了！半小時后，他們距陸地只有1英里了，但氣球已經耗盡了氣力，勉強地懸在那里。當離岸只有2鏈（1鏈約等于200米）遠的時候，那只原以為絕不能再飛起來的氣球，在一個巨浪的打擊下，竟出人意料地一下子飛了起來。一會兒的工夫，它似乎又減輕了一部分重量，高升到1500英尺的上空。最后，它終于降落在一個波濤沖擊不到的沙灘上。已浸濕了半個身子的飛行員們彼此協助從網眼里脫出身來。氣球又被風吹了起來，一會兒便消失在了空中。

吊籃里原來有5個人和1只狗，可是現在隨氣球著陸的只剩下4個人了。失蹤的那個人一定是在浪濤沖擊網眼的時候被卷入海里了。發覺少了一個伙伴時，剩下的4個人馬上同時喊道：“我們要救他！我們要救他！”

其實，剛才被暴風拋擲在海岸上的這幾個人根本不是什么氣球飛行員，而是一群戰俘，他們個個英勇，也只有他們才會想出這種異想天開的逃跑辦法。他們是在3月20日那天從里士滿逃出來的，在空中連續飛行了5天。在可怕的南北戰爭期間，里士滿是分離主義者們最重要的要塞，當時正被烏里塞斯·格蘭特將軍的部隊包圍。

賽勒斯·史密斯是一位知識淵博的學者。他隨格蘭特將軍進攻里士滿，可是沒有成功，卻不幸落入敵人的手里。史密斯是一個道地的北方人，瘦骨嶙峋的，約有45歲。他的頭部長得非常端正，目光炯炯，嘴形莊嚴。他是一個從舞錘弄斧做起的工程師，熱情樂觀，見多識廣，永遠都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他常常引用17世紀英國國王威廉三世的話作為座右銘：“即使已經沒有成功的希望，我也能夠承擔任務、堅忍不拔。”賽勒斯·史密斯就是勇敢的化身，他既是一位活動家，又是一位思想家。

和史密斯同時被俘的，還有一位《紐約先驅報》的通訊記者，吉丁·史佩萊。他奉命跟隨格蘭特將軍的軍隊做戰地報道。吉丁·史佩萊身材高大，體格健壯，大約40來歲，曾環游過世界各地，是一位精明強干、體力充沛、辦事敏捷的人。他慣于在槍林彈雨中寫稿，參加過歷次戰役，是第一流的記者。不管有什么困難，他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正確的消息傳送回自己的報社。這兩個人曾經互聞其名，后來一起被押送到里士滿，他們一見面就建立了友誼。不久以后，他們產生了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逃回格蘭特的軍中，為了聯邦的統一而繼續戰斗。

這兩個美國人在被俘之初就想找機會逃跑，但里士滿戒備森嚴，逃脫似乎是不可能的。在這期間，史密斯遇到了一個昔日的仆人，叫納布加尼察，一位愿意為史密斯竭盡忠誠的仆人。仆人的父母都是黑奴。史密斯反對奴隸制，給了他自由。但納布加尼察不愿意離開，情愿為他的主人效死。他大約30歲，強壯、活潑、伶俐、和順。他聽到主人被俘的消息后便毫不猶豫地來到里士滿，冒了20多次生命危險，才潛入了這座被圍的城市。

納布雖然能夠進入里士滿，但是要想順利逃跑，除非遇到特別的機會。

里士滿被北方軍隊包圍著，南方軍隊也同被俘的北方軍隊的軍人一同被圍困在這城市里。為了能和南方軍隊的李將軍取得聯系，南方軍隊的約拿旦·福斯特建議利用氫氣球越過包圍線，直達南方軍隊的兵營。南方軍隊的總督接受了這個計劃，造了一只氫氣球供福斯特使用。氫氣球預計在3月18日夜間起飛，起飛必須在夜間進行，還要有和緩的西北風。那天卻刮起了颶風，氫氣球起飛的時間只好延期。兩天過去了，天氣并沒有什么轉變。

19日夜晚過去了。第二天早上，颶風加倍猛烈，氫氣球更不可能起飛了。那天，史密斯在大街上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喊住了。這是一名水手，名叫潘克洛夫，年紀在35歲到40歲，體格強壯，皮膚黝黑。他曾航遍各大洋，在各次冒險中碰到過各種異乎尋常的事，膽大而勇猛。年初的時候，潘克洛夫有事到里士滿來，帶著他過去一位船長的遺孤，一個男孩子。這男孩子才15歲，叫赫伯特，潘克洛夫像對待親生子女似的愛護他。在圍城以前，他們沒能離開這座城市。潘克洛夫決心想法子逃出去。他早就聽說過工程師史密斯的大名，因此，這會兒毫不猶豫地攔住了工程師，他直截了當地問道：“史密斯先生，你在里士滿待夠了嗎？”

“先生，你打算逃跑嗎？”他緊接著又低聲補充了一句。

工程師用敏銳的眼光打量了一下這名水手，確信他是一個誠實的人。潘克洛夫做了自我介紹，然后說：“用那只氫氣球，我看它正是為我們準備的……”工程師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水手的計劃十分簡單，除了需要冒生命危險以外，什么危險都不會有。史密斯盼望已久的機會終于來了，他絕不是坐失良機的人。“今天晚上，大家都到廣場集合！就這么說定了。”這5個意志堅定的人就這樣打算在暴風雨中碰碰運氣了！

晚上9點半鐘，史密斯和他的伙伴們從不同的方向來到廣場。大風吹滅了汽燈，廣場上一片漆黑。官方根本想不到氫氣球會丟，因此并沒有在廣場上設崗。5個人在吊籃里各自坐了下來，潘克洛夫按照工程師的指示把壓載物袋一一解開。就在吊籃即將離地的時候，工程師的愛犬托普突然跳進了吊籃里。它掙斷鏈條，趕上了它的主人。潘克洛夫把兩個沙包扔了出去，解開鋼纜，在颶風的推送下，氣球以驚人的速度飛行著。5天以后，他們從云隙中看到了下面的汪洋大海。如今，他們已被吹到了遠離祖國6000英里的荒涼海岸上。可是此時工程師史密斯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