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頭。
自爭打那日起,那薛蟠在外頭游蕩了幾日,又聽聞馮淵死了,賈珣未醒,著實有些悔意。
那馮淵本是個病秧子,死了也是自討的。
那賈家的小子當即暈倒了,雖沒斷氣,如今還沒醒,卻稍微棘手些。
最可恨的是,俏丫頭還沒搶到,這他奶奶的叫什么事。
又想,對方排場也不小,總是有些根底的,何必一時意氣。如今的薛家,官場無人,生意日漸艱難。
便想著回家認個錯,也就過去了。
翻身撿起地上的衣服,推了推搭身上的粉臂,穿戴整齊匆匆回家去。
……
誰知剛回家,薛家太太見他整日里東游西竄,活像個沒籠頭的馬,聽人回報,又惹了這些禍事,早有了氣,不待他服軟,便說將起來。
這薛蟠好容易說服自己認錯,見母親不待問個緣由,便叨叨個沒完,哪里還受的住。
反倒罵罵咧咧起來:“媽媽如今好不曉事,這如何能怪我,我花錢買個丫頭,又沒去搶,誰知道竟然是個拐子,還許了幾家的人。”
見薛蟠這般做派,薛家太太罵道:“若是如此,也就罷了,你如何還打人,如今和你搶那丫頭的兩人都生死不知,還有個賈家的人,若是死了,你卻如何做了?”
薛蟠挺了挺脖子,直道:“左右我去給他賠了這條命,不牽累媽和妹妹也罷了。”
話音未落,一女子從外間進來,嗔道:“哥哥說的什么話,你若是死了,只留母親和我,又是什么個意思,就算有事,也不到尋思覓活的時候,只了解清楚情況,想法子去解決才好?!?
來者正是薛蟠的妹妹,乳名喚作寶釵的便是。
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
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
近因今上崇禮,征采才能,凡世宦名家之女,皆報名達部,以備選擇。除妃嬪之外,兼有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
薛家早動了送選的心思,做了上京的準備。
一則為寶釵送選,二來入都核查賬目,尚需求個官面上的保護。本已準備妥帖,要入京去的,卻別出了這一番波折。
薛蟠見了妹妹,也不使氣了,卻道:“生死有命,我又不是神醫,還能救回他不成?!?
寶釵道:“哥哥自然不是神醫,也不必你去救,可若是少爭這無謂的氣,也便無需去救了?!?
薛蟠見媽說完,妹妹又勸了起來,心里也沒意思起來,只興致怏怏的嗯了幾句罷了。
薛家太太便不理會薛蟠,反問寶釵道:“乖囡,你哥哥這事可有什么關礙不?”
寶釵道:“我原打聽了一番,哥哥打傷的那人,名叫賈珣,是賈族的人,說起來,他父親還是個名人,就是賈家那賈枚?!?
薛蟠如聽仙音,喜道:“可是那個賈枚?”
薛寶釵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就是你常提起的那個賈枚?!?
薛蟠嘆氣道:“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薛家太太道:“人幾時和你一家人了,沒臉沒皮的,如今你打傷他兒子,還不知醒了沒有,能不能醒?!?
薛蟠又嘆息幾聲,不知作何言語。
你道這薛蟠為何對賈枚頗為敬仰?
只因他們這前半生太過相似,每當有人說他不學無術,薛蟠便舉個賈枚這例子,讓對手啞口無言,時日遷移,倒似真有這個好友一般。
總還能說服自己,大器晚成,竊喜一番。
寶釵忽問道:“哥哥既同這賈珣搶人,還將他打傷,這人如何沒搶過來?!?
薛家太太大驚道:“乖囡,你如何也糊涂了,你還管他搶沒搶過人家,只沒事才好?!?
寶釵道:“媽聽我說,這其中有個緣故,這場鬧劇能快速平息,必是有外力介入的,或許還是那邊的人,若果然是個功夫深厚的,想必那賈珣總不至于死了才是。”
薛家太太疑惑道:“你是說,對方是故意的?”
薛蟠道:“妹妹這話一說,我全明白了,是有個劍俠,劍都沒出鞘,便將我的人打個落花流水,我還道是個說公道的俠客,沒曾想卻是被收買的?!?
薛家母女不愿在這事上糾纏,只吩咐人往賈枚府上去。
一則致歉,二則打聽這家少爺傷勢的情況。
賈枚親自見了薛家來人,收了謝禮,并未為難。
又囑咐他帶話給薛家主母,打死馮淵的事,需得妥善安排,莫要留下手尾。
薛家既知賈珣無事,也便放下心來,行程依舊了。
至于馮淵之事,卻也好解決,無非是些仆人下手重些,加上他本有暗疾,這才嗚呼死了。
現任應天知府賈雨村是個再公道不過的人,雖是走了賈、王兩家的路子才得補授應天府,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卻不能徇私枉法以作人情。
斷了案子,重罰薛家千兩銀子以作馮淵燒埋之用,這馮家糾纏之人本系旁支,得了錢,自是再無不可的,也就此揭過了。
此間事未了,薛蟠更不遲緩,一邊同母妹打點行裝,再吩咐家中老人打理金陵產業,再安排人提前上京,收拾屋舍住處,從容上京去了。
……
又過了三五日。
賈珣漸覺身上好了許多,行動輕快了些,思緒也清晰起來,靜極思動,才走出帷帳方寸之間,得細看此間的住處。
此系府中西邊偏院,東門通往正院,另有一個后門出入。
站在院子中看,除正院上房外,旁有兩間耳房,一作書房,另一間是幾個大丫鬟的住處。
西向是一座花廳,兩間廂房,以及胡亂一些丫頭混住的房間,東面只一條游廊,未有房間。
院中有一株老槐挺立,至南便是片百草園,各色花草不計名號,淡黃粉白之色,間有異香流動,偶有蜂蝶之舞。
賈珣唱跳了幾下,氣已有些急促,身子弱,氣脈未足,尚不能劇烈活動。信步去了書房,前世曾練過些軟筆書法,字倒也勉強認得。
書架上書本還很新,卻沒多少灰塵,可見主人家少去翻閱,不過是丫鬟仆婦門時常拂拭而已。
上下略一搜索,便在史部找了國史《開國篇-太祖本紀》,其略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