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柳翠紅有質疑的，大多數是被此人盯上，要強行嫁女的人家。

先前嫁出去的女兒，此后大多杳無音訊。

即使柳翠紅再花言巧語，能言善道，別人心中也有疑慮。

再加上二丫往外散播的故事，聽著確實有那么幾分道理。

人都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刀不砍到自家身上不覺得痛。

別人不愿意嫁女，他們冷目相對，覺得別人是故意害他！

可輪到自家，便又是另一番說法。

所以，此次河伯娶妻，其實阻力頗大。

流言最甚那幾日，甚至有人看到柳翠紅嘴唇起泡，十分上火。

可惜的是，柳翠紅支持者眾多。

人們不愿自己嫁女，更不愿得罪河伯，唯恐再遭水患。

受過災的他們，連那萬分之一的概率都不愿意賭。

越是臨近婚期，聯合起來對被看上人家施壓的人便越多。

先前拒絕過她的人遭受排擠也更多。

正當家家自危，人心惶惶時，居然有一戶人家主動站了出來。

是去年春天最開始嫁給河伯做春妻的人家。

此家人家貧，家里又有老人重病，所以那時明知可能喪命，家里大姐依然選擇嫁人換取高額嫁妝。

至于現在，他們又站出來，據說不是為錢財。

那家人感情深厚，得了大姐嫁給河伯的嫁妝，治好家中老人的病，家里日子也比以往好了許多。

這本是喜事。

只不過，此家人每每想到音訊全無的大姐，便如鯁在喉。

他們不知道，大姐現下究竟過的如何，甚至不知其生死。

二丫將西門豹揭露河伯娶親的故事傳出去之后，這家人更是寢食難安。

最終，此家小妹做下決定。

她要嫁給河伯做冬妻！

其目的只是為了去河伯仙府看一看，她那胞胎大姐現下如何。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雖說這家兩姐妹早些年因為要照顧家中老人，耽誤了自個，沒能說個好人家，現如今年歲偏高。可再怎么說也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柳翠紅現下找不到人，自然歡天喜地滿口應下。

二丫說，下漳河之前，小妹曾身穿紅嫁衣踏在雪上，對所有人發誓。

她此行前去不論面臨何等仙境，都不會沉淪其中，至少也要帶一封口信回家，給父母親報平安。

此話一出，不知多少人心安。

大家都覺得，河伯之事是真是假，很快會見分曉。

“可有后續？”

二丫敘事能力極為優秀。

言語之間，蛇仿佛看到了一名新娘在眾人簇擁下行走時，猛然轉身，掀開紅蓋頭舉天發誓。

她發絲飛舞，臉上露出決然之色，令眾人心驚。

大風刮過，新娘的紅蓋頭隨著漫天風雪飄向遠方。

蛇心中竟然有些微微動容。

可它也不知，自己的心為何而動。

“當時，我躲在人群中。”

“......柳翠紅見小妹這般舉動，沒有半點慌張，后來為了應對流言更是親自下河，與小妹同船，護送其前往仙府。”

“后來，我親眼看到河水翻涌，將小船托入暗流，三炷香時間后，柳翠紅一人回來。”

“她說小妹見到姐姐，又見仙府神妙，情緒十分激動，她在一旁等了很久，才等到小妹讓她帶話。”

“她將話說給那家人聽，那家人皆是淚流滿面，喜極而泣。”

“此后，柳翠紅便不時前往仙府，替新娘們帶話。”

說到這里，二丫目光凝重：

“河伯之事，應是不假。”

“現下柳翠紅在附近村落如日中天，她知道先前是我傳出流言，這兩天明目張膽對我家使絆子。從前那些親朋已經不敢與我家靠近，長久以往，恐怕會對您的大計造成影響。”

蛇吐出信子，表示它知道了。

它早探查過劉張夫婦片刻所想，看過河水翻涌那一幕。

此事不同尋常，背后必有神怪。

正因如此，蛇才會對其忌憚。

倘若柳翠紅所說不假，漳河里當真住著個河伯，那它必須更加謹慎行事才對。

要知道，神話傳說之中，河伯乃是正神，其神通之玄妙，恐非常人能及。

它一個剛剛出世的保家仙，理應避其鋒芒。

但......那日柳翠紅來家中說親，蛇見其神色有異，便知對方狡詐如狐，滿口謊言。

此女口中之言，當不得真。

它并非人，自不會被一番言語嚇得丟盔棄甲。

如今敵在明，我在暗，乃天大優勢。

須得前去刺探虛實，再做動作。

若河伯積弱，便殺而取之。

若它不敵河伯，帶著劉老五一家三口舉家搬遷便是。

“河伯今年可曾娶妻？”

思索片刻，蛇傳出心聲。

“不曾，不過柳翠紅已在物色今年的春妻。”

少女作答。

“好。”

蛇飄然游向山水畫，冰冷的聲音回蕩在少女心間：

“此次河伯娶妻，我會將意識附在水蛇身上，屆時，便可跟著新娘進入河伯仙府，一探究竟。”

當黑色蛇尾沒入畫中，屋內陰森感似乎也隨之消失。

少女等了片刻，不見再有動靜，便退回里臥去了。

接下來這段時間，蛇又在劉張夫妻二人面前現身，對其安撫。

他們在村中遭受排擠，日子艱難，整日惴惴不安。

張氏甚至有孕在身，長期如此，身子已有不適。

蛇并未對其恐嚇，而是讓兩人吃了個定心丸，表示有它在，必會護衛家宅安寧。

而且，它還要讓一家人榮華富貴享用不斷。

不過，眼下他們一家人都要暫時按兵不動，依照往日作風行事。

等到河伯春妻出嫁時，它自然會有所行動。

為了讓兩人心安，蛇更是動用蛇王威勢喚來一條小蛇。

它分出一絲意識轉化為仙氣，強行占據小蛇軀體，并化作此蛇帶領劉老五前去蛇山尋寶。

雖然它可以操縱群蛇從墓穴中叼出財寶，甚至也可以令群蛇將錢財送至劉老五家中，可那種情形實在離奇。

若是不小心被人看見，恐怕會驚動河伯，造生事端。

所以，還是先讓群蛇將財寶取出，再由劉老五帶回最為合適。

劉張夫妻本有疑慮，可一來近日家中確實艱難，二來他們對蛇恐懼甚深，對其指令不敢不從。

最終劉老五咬咬牙，在蛇的指引下，披星戴月偷偷出門。

他雖腳程快，路上常常又能借村人牛車坐一坐。

但終究不能像蛇那樣日夜兼程，幾乎不作休息，所以趕路三日才到。

如此風餐露宿，臥居荒野，換做旁人早被猛獸叼走了。

但劉老五有蛇庇護，自是無礙。

一路上，他是既有忐忑也有心酸，可謂五味雜陳，將人生大事全給想了一遍。

等到最后將財寶拿到手中，劉老五不禁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