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青花圖罐，產自明嘉靖官窯。”楊林徐徐說道，“此罐短口徑，肩豐，腰斂，底部圈足。”
“全身繪有淡藍色青花圖案，口頸處飾以青花單圈紋，其下是一圈變體須彌紋。”
“罐底青花雙圈，有“大明嘉靖年制”六字楷書款。”
“腹身繪有《西游記》中唐僧師徒四人西天取經、智斗妖魔的故事，人物個性鮮明，神態生動。”
“罐白釉光潔，紋飾清晰，縱然略顯草率，卻凸顯出釉色的豐富層次與深淺變化，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三件青花，楊林一口氣說完，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現場眾人無不沉默、驚愕。
尤其是李天鴻。
青瓷不像玉石翡翠，倘若小半輩子的閱歷，再加上沒有高人指點，從未見過的貨品，很難對立即作出正確的分析。
三件青花，都是李天鴻二十多年前買的。
那時，楊林都還沒出生，因此不可能親眼見過。
但他幾乎只是一打眼，甚至都沒有略加思考，就識別出了這三件青花，并對它們的來歷和賞鑒信手拈來、如數家珍。
這樣的水平，莫說他李天鴻，就算是史正青、楊志先，也很難達到。
張陽又驚又氣。
楊林的敘述實在是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并且看李天鴻的表情，也是一副認可了楊林的分析的模樣。
看來他所言非虛。
這時候，自己要是再跳出來說三道四，無異于自取其辱。
張陽雙拳緊攥，心中忍不住地暗罵：“可惡，這小子難道真是博物館館長的兒子？怎么偏偏是他，來壞老子好事。”
楊林問道：“李總，我沒說錯吧？”
“咳咳”李天鴻這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正色道，“不錯。”
“這三件明、清青花都是不世出的珍品，尤其是這件青花花卉紋魚簍尊，極為罕見，能認得的人不多。”
“你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本事，真是后生可畏。”
“不愧是楊志先的兒子。”
說著，他鼓了鼓掌。
李玟深深地看了一眼楊林。她極少看到自己的父親稱贊后輩，尤其還是楊林這樣的年輕人。
之前對于楊林的偏見，得到了很大的改觀。
抓住這個機會，楊林問道：“李總，那我先前的提議”
“不換。”李天鴻顏色瞬間冷了下來。
他的語氣和態度相較先前，沒有絲毫松動。
楊林卻有些被動了。
一開始，楊林沒指望李天鴻能答應，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套話。
原本一切順利。李天鴻支走了張陽，并當楊林說道“元青花人物圖罐”時，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接下來，只需要稍加誘導，楊林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從李天鴻口中套出話來，讓他親自說出五彩蓋盒的來歷。
這時候，他再以錄音筆作為額外脅迫條件，必能讓李天鴻同意換出五彩蓋盒。
張陽的忽然闖入，給他的計劃造成了極大的干擾。
李天鴻不是傻子，有這樣一個外人在場，他怎么可能說出五彩蓋盒的來歷？
就在楊林感到有些無計可施的時候，李天鴻忽然開口。
“除非”李天鴻緩緩道，“除非你能把真品帶過來。”
“我親自掌眼，若是真的，就換。”
楊林緊繃的內心終于松了一口氣。
“好，李總請給我三天時間。”
“最遲三天后，我一定把貨帶來。”
元青花人物圖罐的誘惑，終于還是令李天鴻提前松口。
這樣一來，即使不用套話，也能換回五彩蓋盒了。
至于那元青花圖罐，楊林雖然暫時手里還沒有，但他自有辦法。
“呵呵，給你三天時間”張陽又冷不丁跳了出來，“意思是你現在手里沒貨唄。”
“青花圖罐又不是蘿卜白菜，隨便找個攤子就能買到。”
“更何況，就算真有出售，肯定會有一大堆人爭相購買，其中不乏有錢的行家。”
“你這一副窮酸樣，把自己賣了都湊不夠零頭吧。”
“李叔，千萬別信這小子的話，他指不定在耍什么鬼主意呢。”
他的這一舉動，徹底惹惱了李玟
“張陽，你怎么這么喜歡污蔑人家。”
“說這說那，你有證據嗎？”
“我爸爸都沒說什么，你跳出來咋呼什么？”
“玟玟，不是”張陽趕緊解釋，“這小子絕對不安好心。”
“玟玟你千萬不要上他的當。”
“夠了。”李玟，指著門外，厲聲道，“趕緊走，我不想看到你。”
“玟玟，我”
張陽還在試圖解釋，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好，你不走是吧。”
“你不走，我走！”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玟玟，玟玟”張陽趕緊跟了出去。
李天鴻并沒有阻止。
他剛才雖然這么說，但內心顯然還在動搖。
點上一支煙，他沉默了良久，忽然開口。
李天鴻深深吸了一口煙，道：“你真能搞來那件東西？”
“能。”
楊林的回答堅定、干脆，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李天鴻掐滅煙頭，站了起來，一雙深邃而又銳利的眼睛看著楊林。
“三天的時間，我要見到貨。”
“沒問題。”楊林絲毫不回避李天鴻的目光，二人的目光在這一刻交鋒。
協定本已達成，辦公室里的氣氛卻變得凝重。
許久，李天鴻終于收起目光，重新坐了回去，抬頭看著天花板。
“李總，要是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先走了。”
“好。”李天鴻擺了擺手。
楊林走出門口的那一刻，背后又傳來了李天鴻的聲音。
“楊志先是個好人，但現在這個世道，像他這樣的人可不一定有好報。”
“你可不要重蹈他的老路”
楊林走出去時候，張陽已經走了。
那輛奔馳W14卻還在。
車窗被搖開，露出李玟姣好的面容。
“不好意思，剛才讓你受委屈了。”
“沒關系，那種人說的話，我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楊林。”
李玟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她要剛開口，院子里已不見了楊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