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雪聞聲,猛然回頭。
只見一位白發蒼蒼、身披白大褂的老者不知何時來到了取藥柜臺前。
他微微低頭,右手按著楊林拿來的藥方,一雙飽經滄桑但絲毫不失明亮的雙眼,如炬般看著藥方。
“師傅!”
“爺爺!”
在場的醫生無不停止手上的活計,恭恭敬敬地行禮道。
就連沈夢雪的表情,也是尊敬不已。
不用說,能讓他們如此恭敬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沈濟海沈老爺子。
沈老爺子抬起頭,看著楊林,目光犀利,開口問道:“小伙子,這是你拿來的藥方?”
楊林道:“沒錯。”
沈濟海頓了頓,繼續問道:“這個藥方,是哪來的?”
“爺爺,這藥方是楊林他們小區里一個號稱退休中醫寫的。”沈夢雪搶先答道,“他媽媽受驚暈倒,來不及去遠處看病,楊林沒辦法才做此下策。”
她知道自己的爺爺生平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對病人不負責任,胡亂開藥。
而開這個藥方的人,雖然看起來不是外行,但開出的藥價格高昂,并無額外療效,可以說是坑人錢財。
為了防止自己的爺爺產生誤會,沈夢雪趕緊把事情解釋清楚,點名了具體情況。
說完,還不忘留意著沈老爺子的面部表情,生怕他憤而不悅,傷了身體。
誰知,沈濟海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忽然拍了拍手,開口笑道:“好啊!果然是好方子!”
笑容真切自然,不像是氣急而笑。
沈夢雪和配藥的男醫生,紛紛愣住!
御龍山雪蓮子的用途狹窄,對于受驚而大傷元氣的人完全沒有效果,這是中醫領域的常識。
并且價格高昂,純純是花錢買冤枉。
開方子的那人,前面給出的藥材明明算得上是對癥下藥,最后卻給了這樣一種藥材,明擺著是在故意坑楊林!
做出這種敗壞醫德行為的人,沈濟海應該深惡痛疾才對,怎么會拍手稱贊呢?
就在他們疑惑之際,沈濟海繼續問楊林道:“小伙子,如果我猜的不錯,你的媽媽不光受驚昏迷,并且平日里大概是患有抑癥吧。”
“沈老猜得不錯。”楊林一驚,心想沈濟海果然名不虛傳。
抑癥,是抑郁癥在中醫上的叫法。
聽到是抑郁癥,沈夢雪和配藥的男醫生同時一驚。
“怎么回事?!爺爺,你是怎么知道楊林的媽媽患有抑癥的?難道這個藥方不是糊弄人的?”
此刻,沈夢雪的心中有著無數個疑問。
沈濟海微微一笑,解答道:“小伙子的這個方子,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是治療因為受驚而導致的元氣大傷的,唯獨多了一味看似無用的御龍山雪蓮果,似乎畫蛇添足。”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道:“實際上,這御龍山雪蓮果是一種名叫玄神補心散的材料,玄神補心散乃是上古時期治療抑癥的絕妙良方,只可惜其中幾味藥材早已滅絕,再也無法配置。”
說道這里,他忍不住表情黯淡,不禁嘆息。
“歷史上,我們中醫博大精深,若不是由于發展到現代,許多靈藥絕跡,再加上大多數藥材不再是自然生長,而是人工養殖,造成了藥效缺失,那么我們中醫在醫學界的地位又怎么可能被西醫所取代呢……”
短暫的哀傷后,他有重拾精神,再度解釋道:“雖然如今玄神補心散無法配制,但其中的一味藥材,也就是御龍山雪蓮果,依然可以用于抑癥的治療,只不過極其困難。”
“這個方子,就巧妙的運用了御龍山雪蓮果的功效,不僅可以用來治療受驚引發的元氣受損,還能治療心脾兩虛,從而治療抑癥。”
聽到這里,不僅沈夢雪和配藥的男醫生嘆為觀止,其他湊過來旁聽的醫生也紛紛傾佩不已。
沈濟海眼帶笑意,向楊林問道:“小伙子,給你還開這個方子的醫生,可是姓姬?”
楊林道:“沈老猜得不錯。”
其實他本就知道,那個給自己的母親開藥的醫生,姬老爺子,雖然自稱是普通退休的醫生,實際上為人低調,隱藏了身份。
經過前世的經歷,楊林知道姬老爺子也是一代名醫,是秦遠市出身,但在外省工作。
因為不小心得罪了人,才迫不得已回到秦遠市養老。
而他的真實實力,即使比不上沈濟海,但應該也不會遜色太多。
看起來,沈濟海似乎認識姬老爺子。
沈濟海問道:“他現在過得怎么樣?”
楊林說:“還可以,最起碼比之前勾心斗角的日子好過。”
沈濟海再嘆一口氣,忽然想起什么,向沈夢雪問道:“對了,小雪,你認識這個小伙子?”
沈夢雪原本還處于震驚的狀態中,聽他這么一問,如夢初醒。
“認識呀。爺爺,我之前不是和你提到過嗎,楊林,京城一本高材生,我的高中學弟,他爸爸是博物館副館長楊志先。”
沈濟海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確實有這么一回事。
“原來是楊館長的兒子。”沈濟海點了點頭。
他雖然只是名醫生,但人脈極廣,自然知道楊志先,并且也知道他是一個清正廉潔、奉公守法的人。
對于這類人,沈濟海有著情感上的共鳴、心靈上的認同,雖然只見過寥寥數面,但對楊志先的印象非常不錯。
但同時,他也聽人說起過,楊志先雖然職位不低,但他清正廉潔,又是一人獨自養家,老人生病,兒子上學,生活上頗為拮據。
這個方子雖然開得非常好,但其中的御龍山雪蓮果,一錢就要三十塊錢,一個療程就需要花費六百三,這已經比楊志先一個月的工資都高了。
他本著治病救人第一位的原則,準備把雪蓮果的價格壓下來。
沒等他開口,楊林卻搶先對配藥的男醫生說道:“既然沈老爺子也認可這個方子,就請麻煩按這個方子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