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傳璽聞言，開口道：“這枚印章，我在鄭板橋其他作品上見過，沒什么問題啊？”

“不錯。”楊林道，“單看這個印章本身，的確沒什么問題。”

“1987年出版的《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上，也有這個印鑒的相關記錄。”

孟傳璽聽到楊林竟然知道《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心里又是一驚。

這個系列的書印刷不多，非常稀有，他也只是在外省的一個友人哪里借閱過。

楊林接著解釋道：“但是，根據《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以及其他各類相關書籍中的記載，這幅畫上的這款印章，最早出現在1756年。”

楊林說道這里便停下，他看到孟傳璽的表情，知道自己已經無需多言了。

由于他講得過于專業，李天森和孟凡塵聽得一頭霧水。

但孟傳璽的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

臉色蒼白，身子微微地顫抖。

這是他近二十年來，第一次打眼。

孟凡塵雖然沒聽懂楊林講得細節，但他聽出來，楊林的意思是，這畫上的印章確有記載，是鄭板橋的印章。

他冷笑道：“呵呵，你自己都承認這枚印章的確存在，卻還聲稱有問題。”

“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連我都糊弄不了，還想在我父親面前蒙混過關，簡直是癡心妄想。”

而李天森的想法和孟凡塵一樣，都認為楊林的解釋自相矛盾。

他開口勸道：“楊林小兄弟，不要再逞強了。”

說著，轉而對孟傳璽道：“老孟啊，楊林小兄弟是我帶來的，這個歉由我來替他道……”

說著，就要道歉。

不想，沉默已久的孟傳璽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是我打眼了。”

“？？？”李天森和孟凡塵同時愣住，滿是震驚與不解。

在他們看來，楊林的解釋已經把路走死了，必敗無疑。

孟傳璽怎么卻忽然認輸了？

孟傳璽對楊林拱手道：“小伙子年紀輕輕，不僅博學多識、眼力超群，并且心思縝密，孟某舒適佩服。”

他轉而對孟凡塵道：“先前你和天森談了多少錢，現在你就按這個價賠給他。另外，再給這個小伙子五萬塊錢。”

孟凡塵不解地問道：“父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天森也疑惑道：“是啊，老孟，快給我們解釋解釋。”

孟凡塵嘆了口氣，道：“正如楊林小兄弟所言，這枚印章是鄭板橋晚期的印章。”

“但這幅畫的畫風，以及字跡，卻是鄭板橋早期的風格。”

“早期的印章，有可能印在晚期的畫上，但晚期的畫家，絕不會重現他早期的畫風和字跡。”

他這么一說，李天森和孟凡塵恍然大悟。

既然這幅畫是鄭板橋早期的作品，自然蓋得是早期的印章。而晚期的印章，這時候還沒雕刻出來呢。

這一幅看似無懈可擊的畫作，卻因為這一個小小的印章而暴露出馬腳。

李天森的內心，不禁對楊林刮目相看。

他之前就聽大哥李天鴻說，楊志先的眼力和見識多么可怕。

他雖然沒見過楊志先，但今天看楊林大顯神威，心想果然虎父無犬子，英雄出少年。

正想著，孟凡塵遞來一張支票。

“李總，這是二十萬，請收下。”

他雖然面帶微笑，但也難掩預期的低落。

倒不是為了損失的這二十多萬，而是見自己的父親受挫，替他難過。

李天森連忙拒絕，道：“這錢我絕對不能收。”

“凡塵買這幅畫就賠了不少，我怎么可能讓他雪上加霜呢。”

“不收，堅決不收。”

孟傳璽知道他的性格倔強，只好作罷。

“既然李總執意不收，那我就把錢給楊林小兄弟吧。”

說著，他從孟凡塵手中拿過支票，遞予楊林。

“楊林小兄弟，要是沒有你及時指出，這幅畫要是賣了出去，我們店的名譽必將受損。”

“這二十萬，就當是保全我們店名聲的謝禮，你一定要收下。”

語氣誠懇，態度堅決。

李天森也予以眼神，暗示他收下。

楊林想拒絕都難，只好同意。

見楊林收下后，孟傳璽凝重的神色終于放松了下來，對孟凡塵道：“剛才不還承諾給楊林小兄弟五萬塊錢嗎？趕緊也拿來。”

孟凡塵聽罷一驚，脫口道：“不是都給他二十萬了嗎……”

他們這家字畫店雖然在秦遠市首屈一指，財源廣進，但也畢竟只是一家字畫店，利潤遠不及其他古董店。

二十五萬的巨款，一年都都不一定掙的回來。

一下子都給楊林，孟凡塵有些接受不了。

孟傳璽喝止道：“二十萬是對楊林小兄弟的感謝，那五萬是承諾，一碼歸一碼。”

“少廢話，快點去拿。”

孟凡塵很快取來了一個信封，里面盛有五萬塊錢現金，孟傳璽拿來，清點無誤后，遞予楊林。

“這是之前說好的五萬塊錢，小楊兄弟清點下。”

“不用了，我信得過孟老。”楊林接過信封，收了起來。

加上那幅畫的收購價，字畫店一下子損失了近三十萬元。

孟傳璽的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慶幸，好在楊林及時指出了畫作造假的證據，否則以后傳出去，字畫店苦心經營數十年的名譽很肯能毀于一旦。

另一方面，他也驚異于楊林高深莫測的能力，趁機結交，以后定是一條極其重要的人脈。

這時，楊林忽然注意到，字畫店的角落里擺著幾個花盆。

其他的花盆里，種著幾株蘭草，唯有一個花盆中，養著一個黑了吧唧的東西。

說它是蘑菇吧，它又比蘑菇大得多，也硬得多；說它是靈芝吧，顏色又更黑，傘柄也更小。

但楊林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一棵稀世藥引——血靈芝。

血靈芝雖然舉世罕見，用途卻極窄，尋常疑難雜癥根本用不到血靈芝，觀賞價值又不高，因此就算有幸尋得一株，也往往賣不上價格。

然而，血靈芝是某幾種罕見絕癥必不可少的藥引。因此，如果有人需要用它來治病的時候，血靈芝的價格可以漲到千萬甚至上億！

看到這棵血靈芝被隨隨便便地擺放在這個角落里，顯然孟氏父子并沒有意識到它的品種和價值。

楊林隨隨便便地問道：“這個蘑菇挺奇特的，請問是什么品種？”

孟傳璽笑道：“小楊兄弟，這可不是蘑菇，這叫靈芝。”

“雖然價格比蘑菇貴，但也不值幾個錢。你要喜歡就送你了。”

“這可不行。”楊林搖頭道，“今天我已經占了孟老這么大便宜了，不能再憑空受惠了。”

“這樣吧，孟老要是愿意，之前多少錢買的，現在就多少錢賣我吧。”

“就當交個朋友。”

看楊林喜歡這種廉價的靈芝，孟傳璽本想執意送給楊林，但聽楊林說道“就當交個朋友”，正合孟傳璽的意圖，于是他趕緊同意下來，以五十塊錢的價格賣給了楊林。

走出字畫店后，李天森對楊林的眼光變了許多，他原本以為楊林只是一個普通的青年，卻不想深藏不露，關鍵時刻還幫了他一手。

上車后，他再次言謝，二人很快就到了楊林家所在的小區。

雖然楊林說把他放在小區門口就行，但李天森執意要把他送到家門口。

車子駛進小區。楊林遠遠地就看到他家門口站著三個人。

一個身穿紅色運動服的，是社區的熱心醫務人員——劉大姐。

而站在他對面的一男一女，卻是楊林家的死對頭——姜文昊和他媽江燕。

看他們的動作，仿佛在激烈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