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凡心熾
書名: 紅樓醫(yī)夢作者名: 牛頭波比本章字數(shù): 4401字更新時間: 2023-03-21 20:44:29
“橫豎再過段時間我們也要去京城的,好兄弟不如就在府里住著,屆時坐我們的船一道去豈不兩便?”薛蟠說著,忽然想起了小廝給自己出的主意,捂頭做暈厥狀道,“方才我這腦袋又痛了幾分,好兄弟,你作為大夫,斷不能就這么拋下我走了?!?
薛夫人見薛蟠裝模作樣,心里是半信半疑,不過事關(guān)薛蟠性命,薛夫人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這傷是在腦袋上,非同小可,于是她舊話重提道:“李大夫,你在我們府中長住,又不需要入奴籍,只不過平常照看府中病人一二罷了,不怕你笑話,蟠兒平日里在外邊惹是生非也是不少,我只怕這等事情還會發(fā)生,到時候再請你,一來也麻煩,二來也怕不及時。”
原本柳湘蓮是有意客居這薛家在這金陵玩樂一陣的,但經(jīng)過李享低語提點后,柳湘蓮也注意到薛蟠看自己三人的眼光不正,當下存了必去之心,任薛夫人如何挽留,李享和柳湘蓮雙雙決意離去,薛夫人只得作罷,等到管家拿了診金禮品來,送了三人出府。
辭別薛府倒是容易,只是薛蟠為了留下三人,有意在眾人面前裝頭疼,李享確實不好一走了之,只得說自己會留在應天府一段時間,這才罷了。
三人離了薛府,自選了一處客棧落腳,李享將薛夫人贈與的禮盒打開,里面是各色水果以及一些材料珍貴的玩意兒,又數(shù)了數(shù)那八張面值一百兩的銀票,一時間安全感滿滿。
“哼,那個薛蟠,竟是這么個玩意兒。二弟,我們等到薛夫人打聽到消息以后就立刻離開金陵,以免生事?!绷嫔徳缫驯锪艘欢亲託?,這會子離了薛府,方才吐露出心聲。
“我也是這么想,只不過薛蟠在薛夫人面前裝頭疼,我作為他的主治醫(yī)生,言語上過不去?!崩钕碚f道。
巧玉聞言恍然大悟:“哦,原來他是裝的么?”
李享看著有些呆的巧玉,笑道:“十有八九吧,若不是裝的,那就是他腦子里有淤血了,到時候就得開瓢才治得好了?!?
柳湘蓮冷哼了一聲道:“若不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不然,我真得找個機會讓他認識認識他柳大爺是誰!”
“好了大哥,不過是個呆子,別放在心上了?!崩钕碇懒嫔徬矚g意氣用事,倒又怕他生出是非來。
“只是,你看他瞧三妹的那個眼神。”柳湘蓮在桌子上捶了一下,道,“這口氣怎么咽的下?!?
“行了,早晚有機會的,我現(xiàn)在倒有另一件事要跟大哥還有三妹商量呢。”李享說著把八百兩銀票擱在桌子上,說道,“我有意拿這筆錢立個事業(yè),就是不知道做什么好,大哥怎么看?”
巧玉今個跟著柳湘蓮出門置辦衣裳,又買了許多常用的東西,花了不少錢,看見李享這一揮手又弄來八百兩銀子,說道:“二哥好厲害,救人一命不說,還能得這么些銀錢?!?
說著巧玉便細細算了起來,又說道:“若是這世道不變,二哥的下半輩子已然不愁了呢?!?
“傻妹子,這世道哪有不變的,那些個侯門公府尚且有居安思危一說,二弟說立個事業(yè)是沒錯的?!绷嫔徴f罷,又自嘲似地笑了一下,道,“只是二弟,你這話實在問錯了人,你大哥我一貧如洗,家里沒得積聚,縱有幾個錢來,隨手就光的,哪里理得清這些事來。不過,二弟有這等本事,出診一次就收八百兩銀子,若是多出幾次,倒也不用愁立不立事業(yè)的事了?!?
李享搖了搖頭道:“我是看他薛家并不缺銀子,這才要他八百兩,再說,我若不出手,那薛蟠定然活不了的,就他們那樣的人家,八百兩我還覺著少了呢?!?
柳湘蓮嘆了口氣道:“也是,這薛家掌著內(nèi)府錢財,經(jīng)營著皇家買辦,八百兩夠?qū)こ0傩找惠呑舆^活了,到他們手里也不過就年下兩頓酒菜錢。”
李享點了點頭,忽地又想起什么,問道:“對了,大哥,昨日那個捕頭說讓你考慮考慮一件事,是什么事?”
巧玉接口道:“這個我知道,那捕頭問大哥有沒有想去府衙當捕快的想法?!?
李享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不過以大哥的性子,想來是不會去的?”
柳湘蓮并未說話,倒像是真在認真思考一般,這情景倒是出乎了李享意料,柳湘蓮是個浪子性格,又是國公之后,怎會想著去當捕快呢?
“沒來由地去討那苦差事做什么?”柳湘蓮搖了搖頭道。
話雖如此,李享和巧玉都看得出來柳湘蓮有心事。等到巧玉回房睡覺,又只剩柳湘蓮和李享宵夜吃酒,李享便問道:“大哥有什么心事不妨說出來,憋著不說豈不是把我們當外人了?”
柳湘蓮嘆了口氣,苦笑道:“誰讓我現(xiàn)在是你們的大哥呢,二弟倒是有許多我想不到的本事,自然是不需要我上心的,可是三妹被那拐子養(yǎng)在幽僻處這么些年,哪懂得在這世上立足?我若不安身立命,如何照顧得了她?”
李享心中雖已猜著了大半,但現(xiàn)在聽到柳湘蓮道出心事,只覺得嘴里生甜,磕得高興,笑道:“依我說大哥也是糊涂,那日你表明了心跡,哪有這些煩惱?”
“你!”柳湘蓮沒好氣地橫了李享一眼,說道,“為兄孑然一身,自顧不暇,怎么還能拖累三妹?”
“哦,難怪看起來任性灑脫的大哥也多愁了,原來是怕委屈了三妹?!崩钕硇σ饕鞯?,“依我看三妹未必就在乎這些?!?
“她不在乎?”柳湘蓮又白了李享一眼道,“便是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不成?”
李享見一向隨性而為的柳湘蓮此刻變得如此顧慮周全,知道他對巧玉動了真情,所以才心中有了牽累,于是說道:“既如此,大哥,這筆錢我們拿去置辦幾處莊子,找人看著,有了家業(yè),還怕照顧不到誰?”
柳湘蓮點了點頭道:“那也得回了京城再說,這事哪有這么簡單?一來我在這里沒什么門路,探不到消息,二來就是置下了莊子,也沒個稱心如意的人去打點,到時候經(jīng)營不善,反倒虧了銀子,白費功夫?!?
李享也不懂這其中的經(jīng)營之道,只想著做甩手掌柜,于是問道:“這置一處莊子得多少錢?”
“大有大的,小有小的,除大小外,又有好壞之分,所以我說這事沒這么簡單?!绷嫔徴f著也欲回房安歇,臨了囑咐道,“今日我?guī)е萌チ矿w裁衣,也照著我的身段給你備了兩身,明天我去取,你如果要出門,還得照看好三妹。”
李享應了,送了柳湘蓮回房,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許久方才睡著。
到了第二日清早,李享便聽見房門被敲響,李享原以為是柳湘蓮要出門所以來和他打聲招呼,誰成想一打開門,看到的卻是肥頭大耳的薛蟠,只見他笑嘻嘻地立在門前,說道:“好兄弟,柳大哥和巧玉妹子在不?”
李享立刻就要關(guān)門,薛蟠卻直接一橫,用他那壯碩的身子將門給卡住,李享無奈道:“薛公子,我勸你不要動這歪心思?!?
薛蟠昨晚上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想柳湘蓮和巧玉想得入迷,次日清早就遣了小廝摸清了三人的落腳處,屁顛屁顛趕了過來想要親近,現(xiàn)在李享一語道破他的心思,他便央求道:“好兄弟,你好歹是我救命恩人。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李享冷笑道:“你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既如此,你若有良心,就不要對我大哥和三妹動壞心思,也就是我還和你好生說話,若是換了我大哥,他怕是拿劍把你皮揭了去?!?
“好兄弟!天地良心,日月可鑒!我是一片真心要和你們好啊,這哪能算是壞心思呢?”薛蟠突然挺起胸膛道,“你倒是說說,我哪里配不上了?”
李享挑了挑眉毛,客觀道:“模樣配不上?!?
薛蟠聞言。登時急了,說道:“好兄弟,你就把妹妹給了我吧,我再給你出八百兩銀子,咱們結(jié)個親難不成還委屈了你?”
李享看薛蟠還挺自信的模樣,撇了撇嘴道:“委屈我事小,倒是實在委屈了我三妹?!?
薛蟠立刻舉手道:“我發(fā)誓,我若讓妹妹受一點委屈,喉嚨里長疔不得好死!”
李享聽著薛蟠立的誓,內(nèi)心毫無波動。
薛蟠見李享一臉的冷漠,猛地一跺腳道:“我……妹妹只要肯過來,八抬大轎娶進門做正頭妻子!”
“誰稀罕?”李享翻了個白眼就把薛蟠往門外推。
像他這樣的門戶出身,正妻豈會是巧玉這種來歷不明記憶全失的女子坐得穩(wěn)的?那薛夫人豈能同意?當然,跟薛蟠本人比起來,這些問題都顯得無足輕重。
無可奈何,伸手不打笑臉人,似薛蟠這樣沒皮沒臉地賴著往上貼,李享也實在拿他沒辦法,只能嘆氣道:“你要是沒有正經(jīng)事就回去吧?!?
薛蟠見李享油鹽不進,當下決定暫且罷手,徐徐圖之,于是另起一話題,說道:“好兄弟,倒真有一件正經(jīng)事要你幫忙?!?
李享見薛蟠突然正經(jīng)起來,松開手問道:“何事?”
薛蟠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好兄弟,你醫(yī)術(shù)這樣高明,能不能幫我妹妹診治一下?”
李享沉思了一會,嘆了口氣道”“首先,在下醫(yī)術(shù)并不高明,其次,你妹妹的病屬內(nèi)科,并非我所長?!?
“吶吶吶!”薛蟠激動地指著李享道,“你就見過我妹妹一面就知道她有內(nèi)科病癥,你還說你醫(yī)術(shù)不高明?”
李享聞言,皺了皺眉道:“為了滿足你那點小性趣就拿你妹妹做文章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誰知薛蟠聽了李享這話,登時氣得臉通紅,雙手亂甩,結(jié)巴道:“誰!誰做文章了……你可別放屁!我妹妹是真的身子有恙,要不是看你有幾分和旁人不同的本事,也輪得到你給我妹妹看病???能見著我妹妹金面都算你的造化!”
李享見薛蟠激動得要跳起來,心中暗笑道,呵,這個呆霸王,沒頭沒腦地天不怕地不怕,對自己妹妹倒是上心得很。
薛蟠見李享依舊沒什么反應,心里想著自己有些言語過激,當即又軟氣道:“好兄弟,你們做大夫的哪有見病不理的道理?你慈悲為懷,不管治不治得好,且去瞧瞧先?”
李享道:“你哪里看得出我慈悲為懷了?”
薛蟠朝著腦袋上指了指,說道:“兄弟若不是廟里出來的和尚,怎的就把頭發(fā)理成這模樣?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這道理連我都懂得?!?
“算了,不提這個。”李享擺了擺手道,“治病救人,本不該講條件,但是!你得答應我,別對我大哥和三妹動那些歪心思!”
薛蟠聞言,臉上先是一苦,但隨即又一樂,說道:“那對你動歪心思是可以的了?”
“唰!”
一柄軍用短匕直接橫在了薛蟠脖子前,嚇得后者身子一軟,當即不敢再嬉皮笑臉。
左右等了幾分鐘,仍不見柳湘蓮回來,李享只能叫了巧玉出來,讓她同自己一起去薛府,一來這樣李享可以照看得到她,二來給薛寶釵診治的話,有個聽自己話的女孩子在場可能會好一點。
其實巧玉很早就醒了,她正要去喊李享吃早飯,恰巧就碰著那薛蟠高高興興上樓來,于是立刻又縮回了房間里,隔門偷聽李享和薛蟠的對話,果然這廝沒安好心,不過能聽到李享對自己的維護,巧玉又覺得十分幸運。
而那薛蟠一看到巧玉出現(xiàn),那股子沒皮沒臉的賴皮樣竟然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窘迫和局促,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李享看到薛蟠這模樣,也就松了口氣,帶著巧玉隨薛蟠往薛府去。
薛蟠先是回府里給薛夫人請安,順便說了要帶李享給寶釵診治的事情,薛夫人聽了以后點了點頭,隨后便命四個婆子跟著一同前去,左右照看伺候。
一路來到寶釵的繡房,李享等人停在外面,婆子先進去說明了緣故,又等了幾分鐘,方才放李享進去。
一進到房間里頭,李享只覺到了另一方空間似的。
原來這寶釵的房間布置與府里其他地方形成了鮮明對比,整體十分簡約,透露著一股淡雅的氣息,凡入眼的物件必有其用處,至于那些古董玩物,花鳥擺件是一概沒有,打點得十分整齊。
進了門以后李享突然想起了那日露兒在花園中告誡自己非禮勿視的話語,當下收攏了目光,正視前方,跟著薛蟠和婆子來到床前,只見床前已落下了一重帷幔,只能隱約看到寶釵正躺坐在里面。
一個婆子上前在床頭放上一塊小墊,隨后寶釵那藕白的一段酥臂從帷幔后面伸了出來,搭在那小墊上,婆子見了,忙用薄薄的一塊帕子蓋住,隨后對李享道:“李大夫,請吧。”
李享看著這場面,不禁抬手撓了撓頭道:“這個……這一手,我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