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很多年前，月亮也是這么圓，這么亮

《唱山謠》

太陽閉上眼睛，疲倦地沉入山脈，而山風(fēng)緩緩地唱著山謠，催它入睡。

我們收好鐮刀和背羅，趁著昏色回家。

“阿依，關(guān)好燈就來睡覺啰

“來了”

我關(guān)好燈準(zhǔn)備回房睡覺，卻突然注意到從門縫下鉆進(jìn)來的月光，抬頭從窗口看去，比缸里的大米還白上幾分。我被誘惑了，打開門，坐在臺階上。

很安靜的夜，能隱隱聽見幾聲狗吠，有幾家的燈還亮著，在漆黑的村里像散入人間的星

星，正覺得有點(diǎn)冷，肩上突然多出一件衣

服。

“在干嘛呢”“看月亮’

他在我身旁坐下，也抬頭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真圓真亮啊，真好看

他說著，我轉(zhuǎn)過頭去看他，月光正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谒哪樕稀?

很多年前，月亮也是這么圓，這么亮。

“阿依，我阿奶說今天的月亮?xí)軋A，晚上我?guī)闳タ丛铝痢！?

他說把手里的葡萄遞給我，我既沒有收葡萄，也沒有答應(yīng)他的邀請，而是全神貫注的摘在手里的菜，“那你阿奶有沒有說晚上女娃娃不能隨便出門?”

很明顯，他語塞了。我看了他一眼，提著菜籃子就進(jìn)屋去了。

到了夜里，解衣欲睡時(shí)，我突然迷了一下，想看看月亮。推開窗戶，探出半個身子，今夜的月亮果然又圓又亮，像極了那詩里會反光的鏡子。

“真美啊”，我喃喃道。

余光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我嚇了一跳，多看了一眼才知道是他--那個邀我看月亮的人。他竟爬到了我家柿子樹上來?

“你大晚上不睡覺干嘛呢?嚇我一跳!”

他蠻不好意思地?fù)蠐项^，看了看四周，又從樹上爬了下來，站到我的窗前。

“你干嘛呢!”“噓，小聲點(diǎn)，被人聽到誤會就不好了“

我這才看了看四周，幸好沒被聽到，想不到

他成天不怕天不怕地的，現(xiàn)在倒知道收斂些了。

“你再不走，我可要喊捉賊了!”

他一把按住窗戶，“別嘛，反正你也要看月亮，不如我們倆一起看，剛好搭個伴

“誰想看月亮”，我臉一紅，嗔說道。

他不說話只是笑，我一惱便關(guān)上了窗戶，心砰砰跳得厲害。

靠著那窗我沒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離開。過了很久心終于靜了下來，我正準(zhǔn)備走，窗

外突然傳來了他小小的聲音:“而來說，月

亮要和心上人一起看才算好看*

說完，窗紙上倒映的影子就不見了。我的臉“騰”一下全紅了，久久不能平息……

“月亮啊月亮上枝頭，咿呀咿呀上心頭，姑娘你莫要快步走……“

他在我耳邊小聲唱著，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流氓”

“流氓也是為了討你喜歡”他輕刮我的鼻梁，我一下子就紅了臉。

那時(shí)候他在地里忙活，我一經(jīng)過他就要停下手里的活對我唱山歌，“妹妹美如忍冬花，哥哥情不自禁愛上她.…

我有時(shí)惱了就沖他喊“流氓”，想不到他還應(yīng)得歡。

村里人都知道他喜歡我，有時(shí)也會撮合一下我們。

“阿依呀，阿木那小子算是認(rèn)定你嘍”

就連我爸媽都會和我說:“阿依，像阿木這

樣的好伙子已經(jīng)不多了，你考慮考慮吧

我總會找借口打斷他們說話，然后跑去別

外。那次我剛走出門，就看到他躲在門口偷

偷聽我們說話。

“你來干什么”我問。

被抓包了，他好像有點(diǎn)不好意思，憨憨傻傻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東西，用袖子擦了好幾遍后才遞給我，我低頭一看是一塊心形的石頭。

“我今早上山撿著的，覺得好看就想著拿來給你，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的

看了看石頭，又看了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我心里的悶消了大半。

“我要去撿蘑菇，你要一起去嗎?“

“去!當(dāng)然去!”

他那樣子，活像個呆瓜。

找蘑菇的時(shí)候，他突然從另一邊跑過來把一朵花插在我的頭發(fā)里，

“好看”

我摸了摸頭上的花，嬌嗔:“誰讓你隨便給我戴花的!“

“下次不會了”

他笑嘻嘻的，我想，我那時(shí)臉一定很紅。

他纏了我很久，村里有人說我天天吊著他，但他沒有怨我，而是一如既往地對我好，送我小飾品，給我摘喜歡的水果，撿心形的石頭，他知道我喜歡詩，有時(shí)也會送我一兩本書。

我問他難道不會怪我一直不回應(yīng)他嗎，他掏出一根木簪放到我籃子里。

“有時(shí)候會，但一想到你的笑，就不氣了。“

“那村里人說的話呢?也不在意嗎。“

“他們是他們”，他直直看著我，“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種人”

或許就是這句話，堅(jiān)定了我的決心。

到了婚嫁的年齡，他更是守著我一步不離，

“喂”，當(dāng)時(shí)他正站在窗戶外陪我看月亮。

“咋了”，他回頭看我，月光全打在他的臉上。

想說很久的話突然哽在喉嚨里說不出來，我紅著臉，“沒什么”

他轉(zhuǎn)過頭去看月亮，余光看了我好多遍。他走的時(shí)候，我遞給他一張紙。

后來他娶我了，我跟著他回家，過日子。

夜總是涼的，我們有點(diǎn)冷便回屋了，留下月光獨(dú)自照亮無限大地。

那張紙現(xiàn)在被他用盒子好好裝著放在柜子里，閑置的時(shí)候還會拿出來看一看，念一念:

“你躲進(jìn)山里，把飛鳥都打亂

我藏在草里，看云翳大醉了四面八方過了冬季

我會含蓄地，用手帕層層包住一粒麥子然后告訴你

一片土地埋下種子是什么樣的一個夏天遇到秋天是什么樣的我會蒙住你的雙眼，告訴你一場春色，該是什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