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夢璇完全沒注意，他究竟是什么時候準備了這種東西，果然是個跟蹤高手。

摩托車在落滿雪的街道上筆直行駛，肖旻沒有完全按照前車的路線，而是隨機選擇是否需要抄近道，這樣一來，自然降低了被發現的風險。

嚴夢璇納悶，問他：“你為什么對勉縣這么熟悉？”

肖旻笑了笑：“去年勉縣成立了一個網絡詐騙專案組，我被調來做事，在這里待了半年多，路線已經非常熟悉了?！?

“原來是這樣……”

嚴夢璇喃喃自語，“看來找你來是對的，而不是陳義?！?

“陳隊？”他一愣，“你也找了他？”

“是的，我第一個打電話過去的人就是陳義，可是他手機一直打不通，我這才打給同樣是刑警的你。陳義原本就是負責打拐案件的，畢竟術業有專攻，你別介意?！?

肖旻恍然，搖了搖頭，這種事他肯定不會放在心上，只不過，為什么陳義的電話會打不通呢？

按照局里規定，如果有案件在身，負責人是必須要隨時能夠聯系上的，陳義應該不會不知道。

他沒有再繼續深究，因為這不是眼前最要緊的事，現在最重要的是跟蹤好前面的面包車，看看那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此刻已是凌晨四點，萬籟俱寂的城市陷入沉睡。

他們并沒有跟蹤太久，面包車開往郊區，在環形公路上兜了好幾個圈子后，調轉方向，朝深山前行，原以為還要繼續跟下去，沒想到只過了十幾分鐘，面包車忽然停在了一排標示著農家樂的磚瓦房前。

肖旻在上一個彎道處就熄滅了摩托車，和嚴夢璇徒步朝他們靠近。

三名工人裝扮模樣的人從面包車上走出來，四處觀察了片刻，打開后車門，慢慢地將那只矮柜從里面抬出來，放到地上，其中一人走向面前的磚瓦房，輕輕叩了三聲門。

很快，有腳步靠近，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推開門，看了他們一會兒，沒說話，拿眼神比了比屋內，示意他們將東西抬進去。

夜色很濃，照明工具只有那三名工人手里的手機電筒，可饒是如此，嚴夢璇還是在模糊的光線中，認出了那個男人。

肖旻也看到了。

“為什么？”嚴夢璇雙手緊緊攥成拳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么會是他？”

林凡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理智險些被現實沖垮，嚴夢璇呆呆地看著那只木質矮柜被抬入房內，林凡的臉在夜色中一閃而過，再想細看，卻已經什么都消失不見了。

“原來你拜托我跟蹤這么久，就是來見他的？”肖旻隨口開了句玩笑，卻發現她完全沒接話，不免有些尷尬，“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了吧？林凡出現在這種地方，肯定不是巧合，你該不會早就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嚴夢璇微微搖頭，眼神復雜，“我在福利院不小心睡過頭，醒來時發現那些工人在搬運院長室的舊家具，之前我就聽說過，今晚正巧碰到，于是想要看看他們究竟打算做什么，我并不清楚林凡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說著，她一咬牙，干脆掏出手機給林凡打電話。

她以為他不會接，結果卻出乎意料，林凡很快便接通了電話，只不過聲音壓得有些低，似乎是躲在什么地方。

“夢璇？”

“你在哪兒？”嚴夢璇直奔主題。

他頓了幾秒，輕聲說：“我在家里睡覺呢，這么晚了，有事嗎？”

“林凡，你騙我?！眹缐翳穆曇舾裢馍硢。瑓s仍舊拼命克制著，不讓自己失控，“你在勉縣對不對？告訴我，那個矮柜里到底藏著什么東西？如果你不說，我會選擇報警，你考慮一下?！?

“抱歉，我這會兒比較忙，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打來吧。”

他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便立刻掛斷電話。

這種態度，似乎已經算是回答了某些問題，嚴夢璇聽著手機里傳出的“嘟嘟”聲，心里五味雜陳。

“需要我幫忙嗎？”肖旻忽然問。

她神情有些恍惚，頓了半晌，才抬起頭：“怎么幫？”

“我自然有辦法?！?

說著，肖旻便彎腰抓了一把雪，在頭發上揉起來，很快頭頂就變成了一堆濕漉漉的雜草，他又用手蹭了些灰，抹到臉上，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狼狽，當然，他也沒忘記把嚴夢璇喬裝打扮一番，隨手也替她抹了雪，但灰塵還是讓她自己來搞定。

做完這些，他便朝那扇房門走去。

嚴夢璇被他如此膽大的行為驚得合不攏嘴，想沖上去阻攔，卻晚了一步，肖旻已經敲響了房門，她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

很快，一雙手緩緩推開了房門，林凡的臉重新出現在視野中，他和肖旻打了個照面，眼神里有瞬間的愣怔，不過被很好地掩藏了起來，冷著臉問他是誰，這么晚了要干什么。

肖旻搓著臉，裝出一副狼狽的模樣，說：“這位大哥，這么晚了還打擾你，實在不好意思。是這樣，我和女朋友剛從山里的村子看望老人下來，家里有急事，騎車的時候沒留心，直接摔到雪堆里熄火了。

“正好看到有輛面包車停在您門口，就過來想尋求一下幫助。

“您看，能不能先讓我女朋友進去取個暖，我去前面修一下車，這冰天雪地的，我一糙爺們兒沒事，可畢竟人家是姑娘，凍壞了我可沒辦法跟她爸媽交待，拜托了拜托了……”

林凡面無表情地朝嚴夢璇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問：“你就這么放心把她留在我這兒？”

“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肖旻演技一流，聲音都急得要帶出哭腔來了，“她可是我們家一把手，真要凍個好歹，我就完蛋了。大哥行行好，要不您給她送個暖水袋或者暖爐什么都都行，算我求你了。”

林凡又朝嚴夢璇的方向看了看，見她整個人的確很狼狽，身上落滿白雪，臉蛋臟兮兮，眼圈還紅紅的，一定凍得不輕。

沒辦法，肖旻這招簡直不要太狠，完全就是掐著自己七寸來的。

“好吧，不過你盡快，我家里還有親戚朋友，大家都要休息的?！?

“感謝感謝，我這就過去修車，待會兒我來接她，謝謝大哥！”

肖旻連聲道謝，小跑過來，非常自然地牽起闕心柔的手，摟著她朝林凡走了過去。

“……”

林凡的臉色不自覺沉下來，卻又無法開口，只得忍著一口氣，默默將嚴夢璇帶回屋里，關上房門。

“那有椅子，你隨便坐，想取暖的話往火爐那邊靠一靠。”

他語氣平平地說完這些，便就朝里面房間走去，很快，那三名工人也探出頭，都看到了嚴夢璇，問他這是怎么回事。

林凡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一個過路的摩托車翻了，男的過去修車，讓女的過來取取暖，不用管她。”

“這大晚上的，什么人會從這里路過??？”其中一人皺起眉頭，特意多看了嚴夢璇幾眼，有些不相信。

“這地方什么人都有，半夜趕路的又不是少見，管那么多干什么?！绷址舶醽硪话岩巫樱罄刈松先?，“得了，甭管她，待會兒人就走了。你們也真是，把車就那么直愣愣地停在門前，人家不找這兒找哪兒？”

幾人面面相覷，哈哈一笑，這事兒也就沒往心上放。

嚴夢璇坐在火爐邊假裝取暖，耳朵卻是仔仔細細聽著里面的談話。

這里的結構其實很單調，兩間房屋相連，從里面那間應該還能通往院子，是最普通的農村住房格局，她所在的外屋和里屋中間有一扇門，但現在并沒有完全閉合，還留著一條窄縫，所以能聽到一些聲音。

另外一個聲音說道：“對了，這柜子什么時候運走？”

之前出聲的那人連忙呵斥他：“喂，小聲點兒，外面還有人呢。”

“哎喲怕什么，不就是只柜子嘛?！边@人滿不在乎地用腳踢了踢，“等運出去咱們就能拿到‘工錢’了，我看，這回報酬應該也不會太少?！?

“不一定，還得看情況?！?

他們的聊天內容相當隱晦，即使就這么直接說出來，嚴夢璇也聽不太懂，但她知道，那一定不是個簡單的柜子，否則也不至于這么大費周折。

里屋繼續沒邊沒際地聊著，林凡抓住了個時機，借口出來燒水，便走到了外屋。

“怎么會來這里？”他低著頭，邊熟練地換爐子里的煤球，邊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詢問。

嚴夢璇心臟砰砰直跳，知道他是在躲著屋里那些人，也放低音量：“那只柜子里裝著什么？”

林凡抬起頭，深目望著她眼睛：“先回答我的問題?！?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一慌，便說了實話：“我覺得涿城福利院有問題，所以跟來了?！?

“肖旻呢？”

“是我拜托他開車跟蹤的，你知道，我們家沒買車，我也還沒考駕照?！?

林凡換好了煤球，將裝滿冷水的水壺放在爐子上，低垂著眉眼。

“你和肖旻……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