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蘇相竹也吃了羅陵等人口中所謂的蛟龍肉，涉及到蛟龍私闖東夏海域，以及鎮海艦隊可能存在的重大失職，他也被羅陵請去靖安司喝茶了。

而對于此，他并不在意。

雖然他已經從古劍一和羅陵等人的前后態度猜測到了一些東西，但他懶得去解釋，沒有意義，他也不在乎。

倒是古劍一，在乘浮艇登上艦船，于艙室入座后，向蘇相竹表達了歉意。

“其實能解釋清楚的，但畢竟是當地靖安使，事關鎮海艦隊和界海龍宮，這必定是重案，他謹慎行事也可以理解，但指魚為蛟，實在是過分了！抱歉啊，吃了你的魚肉還牽連了你。”

蘇相竹道，“沒事，去哪都一樣。”

見蘇相竹始終這幅不在意的模樣，古劍一實在忍不住了，他坐到蘇相竹身邊，認真的看著他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啊，你說出來，我可以幫你。”

蘇相竹道，“沒什么麻煩，只是覺得沒什么意思。”

“什么沒意思？”

“什么都沒意思。”

古劍一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想修煉嗎？像你這么大的孩子，天天都幻想著修煉，好早點御劍飛行呢。”

蘇相竹道，“沒意思。”

“生活突然失去目標，茫然也很正常。”古劍一語重心長道，“但是生活總要繼續，反正你已經筑基了，不如先修煉，修著修著說不定就有目標了呢。你應該學過吧，到了凝丹境，我們可以修出靈念，到時候念頭通達，思緒清晰，目標自會出現在眼前。”

“靈念？思緒清晰？”

蘇相竹捕捉到兩組關鍵詞，忽然若有所思起來。

古劍一見他在沉思，也不打攪他，隱隱有著期盼。

蘇相竹突然問道，“修煉會增強記憶力？”

“當然了。”古劍一道，“不止會增加記憶力，而且過去忘記的事，甚至嬰兒時期的事都能記起來。”

蘇相竹忽然一下子想通了。

這世間的一切，的確沒意思，可是他那漫長的幾十億年的生命卻非常有意義，他很自責很懊悔，很想知道那些年究竟發生了些什么，自己到底經歷了些什么。

他要修煉！

他要喚醒那些被封存的記憶。

幾十億年的記憶啊，肯定相當龐大，這注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蘇相竹在乎嗎？他不在乎。

他現在就一個念頭。

“我要修煉！”

蘇相竹堅定的語氣，讓古劍一露出了笑容，雖然不知道蘇相竹想到些什么想通了，但他很為他高興，他點了點頭，“好啊，我教你。”

“現在！”蘇相竹道。

古劍一見蘇相竹如此擊破，笑了笑，也沒在意他的語氣，“沒問題，就現在。”

反正艦船從海上回龍游市靖安司鎮海分司所在離島也要些時間。

古劍一問，“你想學什么呼吸法？”

“什么是呼吸法。”

“哈？”

古劍一直接愣住，他皺著眉頭想了下，“你沒去學宮上過學？”

“沒有。”

“那你是怎么筑……”古劍一話還沒問完，忽然想起那鍋魚肉，登時閉嘴。

沒上過學宮卻能在十四歲的年紀筑基，這很合理。

“沒上過也不要緊。”古劍一安慰了句，旋即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所謂呼吸法，又叫做靈啟法，簡而言之，就是利用特殊的呼吸技巧，把靈氣吸入體內，以達到改換肉身、貯存靈氣的目的。”

蘇相竹點點頭，“了解。”

“靈氣本無屬性，可久與世間萬物相融，便衍生出了無數種屬性的靈氣，諸如地風水火日月光，風雷雨，刀劍樂等等等，不一而足。”古劍一道，“不同屬性的靈氣，對應著不同的呼吸法門，也對應著不同的能力、修煉方向，所以你對哪種靈氣比較感興趣？需要我給你推薦推薦么？”

蘇相竹脫口而出，“哪種靈氣修煉、進階最快？”

“那肯定是無之呼吸。”古劍一道，“正如我所說，靈氣本無屬性，那天地間自然是無屬性靈氣最多！但無屬性也有無屬性的缺……”

蘇相竹斬釘截鐵道，“我就選無之呼吸。”

古劍一怔了幾秒，“你確定？”

“確定。”

“不換了？”

“不換了。”

“其實我們劍之呼吸也……”

“就無之呼吸。”

蘇相竹的堅定超出了古劍一的想象，他只能放棄規勸，強扭的瓜不甜。

“修行呼吸法的第一步，是要先入定。”古劍一道，“端坐閉眼，心神專注，澄澈內心……”

蘇相竹聽著古劍一的聲音，緩緩閉眼。

閉眼的那一剎那，他眼前浮現出一行倒計時。

“99999997年8月9日16時53分1秒。”

透明的數字后面，則是一幅畫面，畫面中正是他自己。

只見自己盤坐在一株銀杏樹下，清風瑟瑟，金色的落葉緩緩飄落在其肩上，寬闊的庭院中正有不少道童拿著掃帚嬉戲打鬧，然自己卻毫不受其影響。

“這就是入定啊。”

蘇相竹心想。

“……”

原本打算用言語引導蘇相竹入定的古劍一，突然神色復雜的看著他。

入定了。

這才幾秒鐘啊，他不是才剛剛閉上眼嗎？

怎么就入定了呢？

這……

不應該啊！不合理啊！

須知，作為劍宗四年一屆的首席大弟子，古劍一當初初次嘗試到成功入定，足足用了兩天時間！

他的入定速度不說冠絕東夏，但百年之內，也能進前五十之列。

而據他所知，有史以來最快入定的修士也用了幾分鐘吧。

但眼前的蘇相竹只用了幾秒鐘。

最多四秒！

這怎么可能啊！

古劍一內心的某道防線受到了劇烈的沖擊。

正是此時，蘇相竹睜開了眼睛，平靜問道，“然后呢？”

盡管心中不可置信，但古劍一仍強行保持平靜，道，“然后你想象自己全身毛孔張開，如同你正常呼吸一樣，把空氣吸入體內，屆時你會看見體內多了許多光點，你只需記住，無屬性靈氣是乳白色，把乳白色靈氣留下，其他靈氣呼出即可。”

蘇相竹問道，“為什么不能把所有靈氣都留下？這樣做可以提高修煉效率。”

“因為想要凝丹，想要成嬰，只能有一種單一屬性的靈氣，否則失敗概率高達九成九。”古劍一道，“所以十二境中的第二境煉氣，其實就是在煉化雜質靈氣，只留下純粹的單一屬性靈氣。”

“這樣么。”

蘇相竹不置可否，他隱約間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但他沒有反駁，而是直接入定，按照古劍一所說那樣，開始進行全身的靈氣呼吸。

再一次，蘇相竹眼前浮現出了數字和畫面。

“99999991年6月1日5時12分9秒。”

畫面中同樣是那處庭院和那株銀杏樹，但時值深冬，皚皚白雪鋪了一地，銀杏樹的枝干上也積滿了雪，伴著幾名道童的驚呼聲，積雪撲簌簌的砸落在樹下盤坐的自己身上，可自己卻一動不動，四周正有淡薄的靈氣朝他匯聚。

感受著四面八方微微波動的靈氣，看著才剛閉眼的蘇相竹，古劍一再度沉默了。

他突然間理解宗里許多小師弟看他時，眼神中的那種麻木了。

按照正常節奏，呼吸法的第一步入定是個難點，然后吸入、呼出靈氣是第二個難點。

前者的用時剛才已經說了，而后者。

正常人是一到三個月，天才是一到三周，像他這種百年一遇的天才是一到三天，整個東夏歷史排名第一者則是三個小時。

而蘇相竹……

三秒吧。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古劍一絕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小子難不成是某位人仙轉世重修？”

古劍一心里甚至升起這樣一個離譜的想法。

而之后的短短幾秒鐘，蘇相竹又在古劍一的注視下，從略微生疏的呼吸跨越到了毫無瑕疵的完美呼吸。

古劍一登時就麻了，他不想說話了。

在古劍一為蘇相竹感到震撼的同時，由于靈氣入體改善全身，蘇相竹的大腦得到了進一步的增強，被封存的記憶又釋出來了極其微小的一部分，但內容和之前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大都是黑暗死寂的畫面，仿佛只有孤獨寂寞永恒，只有極少數有意義的畫面夾雜其中。

想想也是。

前世地球的人類從人猿時期進化到現代，一共才五千多萬年。

整個恐龍的時代也不過兩億年。

而蘇相竹之前按下一億年按鈕的次數，又何止十幾二十次？

想必，自己在那幾十億年的時光里，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孤獨一人，想到這里，蘇相竹覺得很痛苦，無盡的黑暗朝他包裹過來，他的意識在沉淪，他像個溺水的人一樣瘋狂掙扎，但卻毫無意義。

忽然，一道聲音在他心底響起。

“失去人性，失去一切。”

蘇相竹猛地睜開眼，滿頭大汗。

他回想著那道聲音，那句話，原本因記憶蘇醒而改變的思維，又有了重新活躍的跡象。

“失去人性，失去一切。”蘇相竹喃喃道，“要保持人性啊……”

這時，在旁邊小憩的古劍一見蘇相竹醒了，問道，“感覺怎么樣？”

“我好像修煉到靈啟中期了。”蘇相竹道。

“你修出三十縷靈氣了？”古劍一一字一頓的問。

縷，是修士體內靈氣的計量單位。

一縷靈氣約等于一塊標準規格的靈晶。

也即是說，一塊標準規格的靈晶，可以儲存的靈氣量為一縷靈氣。

三十縷靈啟，正是靈啟中期的標準。

“對啊。”

“那你的確是修煉到靈啟中期了。”

“無之呼吸法修煉果然快。”蘇相竹很滿意。

“……”

古劍一沉默了好久，才道，“你要知道，這不是常態。”

“不是嗎？”蘇相竹有些疑惑，“我怎么覺得這應該是很正常的事呢。”

“應該……很正常……”古劍一一時間說不話來。

“對啊，很正常。”

他修煉到靈啟中期，蘇醒的記憶不多，但有幾幕似乎就是自己修煉的畫面，那些記憶告訴他，他目前的修煉進度很正常。

古劍一深吸了一口氣，本想認認真真的糾正蘇相竹，可話到嘴邊，腦子一抽，竟是道，“這的確很正常。”

“三秒鐘入定，這很合理！”

“五秒鐘，完美掌控呼吸法，這很合理！”

“二十分鐘修煉到靈啟中期，這很合理！”

“一切都很合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