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遠(yuǎn)點。”

劉老漢掐握腕間，阻擋小人去路，反被小人們趁虛而入，轉(zhuǎn)眼間爬滿另一只胳膊。

“老師傅，這些是什么東西?”

葉無妄挑飛木偶，砸落蠢蠢欲動的人皮畫，照老人囑咐，后撤了幾步。

“是皮傀！”

“都是祖上造的孽啊！”

彩艷小人皮疹般向上蔓延，所過之處，血肉干癟凹陷。

老人雙臂已如枯枝無異，如此下去，必死無疑。

情急之下，葉無妄轉(zhuǎn)動劍柄，出劍削去老人雙臂皮膚。

只是薄薄一層血肉，削離時手臂白骨清晰可見。

啊啊啊啊啊！

老人慘痛大喊，撐著泥塑逃至葉無妄身側(cè)。

“桀嘻嘻嘻嘻嘻！”

“出爾反爾的劉家人，休想將我困于這一膚之地。”

“我送你榮華富貴，我許你寶馬香車，你卻這般待我！”

千聲萬聲的皮傀吶喊一時響起，如天邊雷霆，震耳欲聾。

葉無妄向老人看去，見他臉色鐵青，卻無愧色，雙臂疼痛的胡亂打顫。

“這其中另有隱情?”

與詭物交易，非蠢既壞，這劉家祖上指不定整什么缺德事了。

葉無妄俯視簇?fù)硪黄鸬钠た鼈兯闹靵y交疊，擁擠在巴掌大小的人皮上。

切口處，有只小人攔腰斬斷，動彈不得，看起來生機(jī)斷絕。

羽劍傷得了它們？

“老師傅，如此詭物，為何不丟棄焚毀?”

老人搖搖頭。

“沾上了，這輩子就逃不掉了。”

“既然如此，那就交由晚輩代勞了。”

葉無妄半蹲于地，劍尖對準(zhǔn)人皮上黑壓壓的人群。

“你我無冤無仇，為要何害于我?”

鋪天蓋地的聲音傾軋襲過，可憐的小作坊如浪打孤舟，顛簸搖晃不止。

吵死了！

葉無妄劍尖對準(zhǔn)小人心臟，看著微不足道的皮傀在人皮上倉皇逃竄。

這不禁讓葉無妄想起小時候拿牙簽刺殺螞蟻，一樣的解壓有趣。

接連不斷地咒罵聲中，巴掌的大小的人皮被刺穿得血肉模糊，再無立足之地。

聲勢大如雷霆的嘶吼，逐漸變?yōu)槲⒉蛔愕赖牡统谅曧憽?

“別殺我，我會皮影戲，我能讓你吃喝不愁，那些富家子弟最喜歡我們這種東西了！”

“別殺我！”

一句話倒說到葉無妄心坎上了。

有點心動，但不多。

“行啦行啦，看看你把自家主子禍害成什么樣子了。”

回頭看下呆愣住的老漢，葉無妄輕壓劍刃，了結(jié)了最后一只皮傀。

看著皮傀消失潰散，葉無妄心中嗟嘆不已。

這種有依托之物的邪物還算好殺，子君那種不可知的存在才是真的妖孽。

“小友，你這是什么劍?”

劉老漢依舊執(zhí)拗于那把漆黑如墨的長劍。

興許人總是不知足吧，感恩涕零的同時，他竟也有點心生埋怨。

有如此利器，何不早點出手?

“老師傅還是先處理傷口吧。”葉無妄道。

“這點小傷，撒點草木灰就是。”

說罷，老人抓了把焚燒燃盡的土灰，眉頭都不皺的灑在傷口處。

嘖嘖嘖！

是個狠人，看著就疼！

葉無妄將滿臂生出的雞皮疙瘩搓弄掉，卷起破爛不堪的人皮畫。

“老師傅，可別因為我出手猶豫而懷恨在心吶。”

如此托口，到有點小人之心，可見老人發(fā)羞漲紅的老臉，葉無妄便知這話說著了。

“我有個朋友曾經(jīng)與老師傅有一面之緣，那時候提起，還以為您是囚禁活物的妖人。”

“加之我曾經(jīng)被一位異獸朋友所救，所作所為自然要再三思量，這異常之中也不盡然全是禍患。”

老人被戳中心思，啞然失語。

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骨頭了，心里居然還犯這種嘀咕。

“失禮了，是老頭子心胸狹隘了，我哪里能教人出手濫殺。”

“不過這皮傀確屬妖物，說來慚愧，是祖上造孽，自食惡果。”

借著老人打開的話頭，葉無妄繼續(xù)追問下去，也算知曉了皮傀一事的來龍去脈。

老人名為劉三全，墨家子第。

先祖研發(fā)皮影戲，可奈何難入大道，便另謀他法，擺弄旁門左道。

他以人皮為布景，裁剪人形，日夜以血肉喂養(yǎng)。

天長日久，皮傀因念而生，食血肉而活。

借由這靈活多變的皮影戲表演，劉家祖上得以度過一陣衣食無憂的富裕日子。

尤其名門望族，欣喜時可一擲千金。

漸漸的，劉家先祖感恩皮傀饋贈，將其侍奉為護(hù)族神祇。

可皮傀并未因為這份愿景而傳世，邪物終究是邪物，只能依靠血肉而活。

后來，這位創(chuàng)造皮傀的先祖為防后世家道中落，將一身皮囊當(dāng)做皮傀依存之地。

后續(xù)世世代代，都要進(jìn)獻(xiàn)一人成為皮傀的容器，成為皮傀取之即食的食糧。

“可后來這皮傀靈智大開，逐漸難以把控，甚至學(xué)會了攀爬看客的手掌，如此妖物，如何留它存世!”

“我是想著入土之前，能將它給徹底了結(jié)，不想還是低估了這妖物的實力。”

劉三全義憤填膺道，不時爆粗大罵祖上十八代。

這種飼養(yǎng)詭異之法，早該有人出來制止，要不然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難以收拾。

“所以老先生才深居此地，平日與人相處佯裝暴戾，以防止他人接近，無辜招惹事端？”葉無妄笑道。

劉三全抓撓下鬢角亂糟糟的白發(fā)，不好意思笑了笑。

這外人說出來，就有種舍生取義的暢快淋漓，叫人心喜又難免羞澀。

“我也曾居于東郊，可來往孩童太多了。”

“皮傀趁我不在，有加害人的趨勢，不得意我就找了這個破祠堂。”

“想來我這身老骨頭，皮傀早就吃膩了。”

“誒，不對啊，小友為何無故拜訪?”

劉三全后知后覺，瞇起眼打量容貌昳麗的少年。

有點異樣，在夏日中，這個少年簡直白得過分病態(tài)。

“自然是有事相商。”

葉無妄心中邏輯下措辭，剛好借助皮傀一事發(fā)揮。

“劉家祖上沾染禍端，先祖非技藝不絕，而是擺弄皮影的材質(zhì)太過僵硬。”

“謀財無錯，可惜走錯了道路。”

“剛好我這里有套工藝，既可讓皮影戲榮光再現(xiàn)，又可大賺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