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公平優勢:如何找到阻力最小的成功路徑
- (英)阿什·阿里等
- 10字
- 2023-03-10 17:14:26
第2章 我們的創業之旅
阿什:我的故事
我的父母曾問我:“阿什,為什么大家都往東走,你卻非要往西走?”可能這就是我吧。
我并非為了叛逆而叛逆,也不是刻意地與眾不同。我只是經常質疑別人的行事方法罷了。這曾經令我可憐的父母惱火不已。我十來歲的時候,他們常常告誡我在探親訪友時一定要閉緊嘴巴,因為我對任何事情都會提出質疑,最終總是會引發毫無意義的爭執。
也許這就是為什么我最終取得的成績遠高于成長過程中我所認識的所有人。
我在英國伯明翰市出生和長大,父母都是巴基斯坦移民。我成長的街區非常貧窮、犯罪猖獗。對于“犯罪猖獗”,我絕對沒有夸大其詞,幫派分子、毒品販子、殺人犯時常在我家附近出沒。我仍然記得警察用警戒帶封鎖了半條街,因為就在我家街對面的房子里發生了槍殺案。
我與埃文·斯皮格爾的成長環境顯然有著天壤之別。他家附近價值百萬的豪宅鱗次櫛比,而我小時候能在家附近看到的唯一“財富”大概就是全新的寶馬汽車了,不過駕駛者不是律師或醫生,而是暴徒、惡棍或者可疑人物。直至今天,情況依舊沒有改善,我還能看到各種新聞報道稱我父母居住的地區發生了謀殺案和盜竊案。
我就讀的是市里的公立小學,學校條件簡陋。我的家人雖然心地善良、充滿愛心,但是想必大家也猜得到,他們的生活并不寬裕,也沒有太多致富機會。我還算幸運,后來升入文法學校,接觸到了中產階級,從而對他們的生活有了些許了解。學校里的很多小事讓我印象深刻,比如我的同學們討論集體滑雪旅行的時候,因為父母負擔不起這樣的活動,我只能默不作聲,那時內心的感受令我記憶猶新。
總體來說,伯明翰是一個工業城市。父親在當地的鋼鐵廠做一些簡單的活計,收入微薄。母親為了養活我和兄弟姐妹忙得團團轉。和所有其他移民來到英國的父母一樣,她相信好的教育會為孩子們鋪平通往美好生活的道路。因此,她非常關注我們的學習,敦促我們努力。父母努力工作甚至犧牲一切,就是為了孩子們能有更加美好的未來。
我是如何報答他們的呢?我從大學輟學,一共兩次,而且還不是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那種瀟灑的輟學。我是從第六學級學院輟學的,那時只有17歲。既缺乏社會關系,也沒有明確的人生規劃,我很快陷入困境。我的兄弟姐妹在學校表現優異,獲得的證書數不勝數,家中唯一沒上大學的不肖子孫便是我了。
我沒有耐心再去上學。盡管家中沒有誕生過創業者,沒有什么榜樣供我學習,也沒有導師給我指點迷津,但是我依舊在思考如何通過創業賺些小錢。
13歲的時候,我就開始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送報紙。很快我就發現每天早上僅憑自己送報紙花費的時間太長了,所以我決定把一半的送貨工作分包給我的一個朋友。兩人合作可以覆蓋更大的區域,所以完成同樣的工作花費的時間更少。
幾年后,我意識到向鄰居和朋友出售百科全書光盤可以賺取豐厚的利潤。那時還沒有維基百科,我對自己的小生意很是滿意,客戶也非常高興。后來我才意識到,這些光盤是盜版的,銷售它們是非法行為。我喜歡賺錢,因為對我來說,拿在手里的現金代表自由和未來的種種可能。對于掙來的錢,我分文不動,我特別享受擁有它的感覺。有了這筆錢,我知道自己能買得起想買的東西,我就是喜歡這種感覺。
又過了幾年,我身邊的朋友都去讀大學了。他們終于可以離開父母單獨居住,在校學習,參加各種聚會,享受成為大人的快樂。而我還住在父母的房子里,臥室依舊是童年那一間。史泰博公司(Staples)是一家銷售辦公用品和計算機的大型倉儲商店,我在這家公司找了一份銷售工作,因為我很擅長這個行當。
這段時間,我和一個老同學開始開展我們自己的小項目,一個改變了我人生軌跡的項目。
我同學的父母經營著一家倉儲式鞋店,他知道我總是在想方設法地賺錢,所以讓我幫他出出點子。我們琢磨了一個當時看來特別瘋狂的想法:建一個網站,在網上銷售鞋子。那是1998年,幾乎沒人涉足電子商務——甚至像亞馬遜這樣的電商巨頭也才剛剛登陸英國,而且以銷售圖書為主。雖然那時所有人都說沒人會在網上購物,但是我們當時非常年輕,而且互聯網令我們異常興奮,所以根本沒有聽從大家的勸告。謝天謝地,我們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網上賣鞋的過程并非一帆風順。那個時候,建網站非常煩瑣,也沒有便捷的在線支付手段。每一行代碼都要由我編寫,我待在父母家的閣樓里,花錢從公司低價買了一臺展示用的計算機樣機,逐行編寫代碼,從無到有建設網站。
我逐漸迷上了這項工作。在史泰博工作的時候,我發現公司里有關于計算機和互聯網的書籍,所以下班后我就坐在過道上閱讀相關書籍,學習建設網站。雖然我在學校里學習時如坐針氈,但是面對這些書,我搖身一變成了模范學生,如饑似渴地吸收著知識。
我在閣樓上度過了漫長的日日夜夜,啟動了在線銷售并且維持其運行。那是撥號上網的年代,所以我連接到互聯網時,父母的電話處于占線狀態,失去了通信功能。我母親的朋友只能登門拜訪,因為他們沒法打通電話。我拒絕參加所有社交活動,也沒空跟朋友相處,全力解決生意中接踵而至的問題。對我來說,當務之急是不斷改進售鞋網站。因為我從不外出,所以家人說我仿佛一個隱士,后來我甚至辭去了在史泰博的工作。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的網店開始有了訪客。這讓我喜出望外。陌生人發現了我們的網站,在網上給我們付錢。然后,我們寄出他們選購的鞋子。那時完成這個流程真的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與此同時,互聯網熱潮也快要達到頂峰。各種媒體的頭條報道充斥著互聯網創業的成功故事。事實證明,世界各地的其他企業都在學習我無意之間發現的互聯網用途——可以通過互聯網銷售商品。那時的互聯網正在經歷它的第一個全盛時期。19歲生日那天,我收到了兄弟姐妹的賀卡,上面寫著:
“未來的互聯網百萬富翁生日快樂!”
看我打開賀卡,他們笑得特別開心,我知道他們是在取笑我。畢竟,我們整個家族沒人相信我可以依靠互聯網體面謀生,更別說成為百萬富翁了。我看起來肯定非常瘋狂——把分機插到電話插座上,然后端著它從樓梯跑上9米多高的閣樓。沒人能夠從我的這種癡迷中望見未來。家人都希望有一天我能幡然醒悟,明白我的夢想并不現實。他們希望有一天我能去做“正確的事情”,有一天我能找份傳統意義上的工作,走上傳統的職業道路。
我并沒有如家人所愿,相反,我把寫有“互聯網百萬富翁”的卡片貼在了閣樓的窗戶上,繼續埋頭工作。每次坐下來做網站,我都會看到那張卡片。雖然家人并不知道,但是他們為我的工作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那時我特別喜歡看勵志書,相信努力工作就能帶給我自己想要的成功。
隨后不久,我發現我們在一個與互聯網相關的獎項中獲得了提名。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他們是怎么發現我們的?突然間,因為獲得了這個提名,多家公司爭相邀請我到倫敦為他們工作。他們希望我能夠利用“互聯網”這個東西來實現業務轉型,因為我是極少數在這個新興領域具備專業知識的人員。
因此,我往背包里塞了些隨身物品就匆匆踏上了開往倫敦的火車。來到倫敦的我可謂人生地不熟,連住所都沒有,甚至不知道怎么乘坐地鐵出行。
四家公司為我安排了招聘面試,但是在第一場面試中,公司當場錄用了我,工資是3萬英鎊。對于當時的我來說,這是遠超我想象的巨款。
那時的我還是一個稚氣未脫、滴酒不沾,且操著濃重伯明翰口音的亞裔青年。我來到全新的環境,公司位于英國最富裕的地區,辦公環境豪華,而且人才濟濟,滿屋坐著的都是高學歷、高資質的成年人。更糟糕的是,我那時太年輕了,而且面相更顯稚嫩。我看起來大概只有15歲,所以經常被誤認為是來公司實習的在校學生,但是實際上我的手下都是二十幾歲和三十幾歲的人。
公司的大部分人非常友善,但是也有人因為我后來居上而憤憤不平——一個沒有上過大學的孩子居然做了他們的頂頭上司。我一夜之間遇到了兩個新問題,即辦公室政治和冒充者綜合征(imposter syndrome)。
辦公室里的一些人會對我說一兩句風涼話,我也會無意中聽到他們對我的諷刺挖苦。不過,并非所有人都熱衷于辦公室政治這種無聊游戲,特別是雇用我的老板,他幫助我在公司里樹立了信心。
如果說現實世界中的詆毀者已經令我有些難以招架,那么我腦海中的詆毀者更難以應付。每天,我都需要直面自己腦中的各種質疑。
“我怎么會在這里?”
“我不屬于這里。”
“我為什么不待在伯明翰?”
“我的親朋好友在做什么?”
“我錯過了大學生活的所有樂趣。”
我感覺自己就像離開水的魚。現在我知道冒充者綜合征其實非常普遍,但是我當時對這種心理問題并不了解。我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生活在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也沒有任何社會關系,在工作中還要告訴別人該如何行事。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洗衣服或者做簡單的飯菜。在此之前,都是我母親幫我料理這些。
然而,盡管初到倫敦有種種擔憂與不適,但我開始習慣并享受這座城市的生活。在公司里,我是人們口中的“神奇小子”,我對自己的業務了如指掌。沒錯,也許我感到有些許不適應,特別是下班后大家一起去酒吧喝酒,而我只能喝加了青檸檬片的可樂。但是,我有了數額不菲的可支配收入,這令我非常開心。我在金絲雀碼頭高價租下一間裝修精致的轉角公寓,這里是倫敦重要的金融區。我可以從房間俯瞰碼頭的風景,上班也很方便。
我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得到了豐厚的回報。我接觸過行業里的每位大佬,沉醉于“少年互聯網營銷奇才”的名號。我感覺世界盡在掌控之中,享受著消費自己賺來的每一分錢的快感。當時,我堅信我所有的成功都歸功于自己不懈努力的工作態度。我表現出色,幫助公司里的人了解了互聯網、搜索引擎優化、數字化營銷和那個時期很少有人知道的其他互聯網知識。
人生中,第一次有人理解我,第一次身邊不再充斥著質疑之聲,第一次能真切地感到我是成功者。我覺得自己不可阻擋,正在互聯網的新技術浪潮中劈波斬浪。
可惜,我錯了。
2000年3月10日,互聯網泡沫破滅。以科技股為主的納斯達克指數在到達頂峰之后斷崖式下跌。據《洛杉磯時報》報道,科技公司的市值蒸發了5萬億美元。那些質疑互聯網、對其發展嗤之以鼻的批評者歡欣鼓舞。美國的互聯網地震很快就越過大西洋波及英國。
我被裁員了。曾經以為自己已經“美夢成真”的幻想連帶著我僅有的一點積蓄轉瞬間煙消云散。經歷了現實毒打的我一頭霧水,只能搬回父母的房子。“神奇小子”不得不回到他的爸媽身邊。我似乎在一夜之間一敗涂地——雖然這次失敗與我毫無關系。為什么會發生這種情況?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情?
我覺得自己失敗得非常徹底。
我研究了一下哪些人遭遇了裁員、哪些人沒有。對于部分人來說,裁員與否似乎與他們工作表現的好壞無關。決定性因素是他們與高級主管的關系,當然還有其他一些辦公室政治因素。
我意識到,某些優勢在裁員決策過程中發揮了作用,超越了員工工作的努力程度或者工作能力。
然后,我恍然大悟。我告訴自己:
實際上,我之所以能夠獲得這份工作,不僅是因為我在這方面能力出眾,更是因為我得到了互聯網獎項提名并被相關媒體報道。如果不是這些公司主動聯系我,我甚至都不會想到要去倫敦尋覓工作。我之所以能得到這份工作,部分原因是純粹的運氣。
我繼續思考,發現其實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我非常幸運,恰在互聯網騰飛之時偶然擁有了企業急需的技能。如果我像我的一些朋友一樣在服裝店找份工作而不是在史泰博工作,就不會通過那份工作了解所有計算機和互聯網的知識。
如果沒有那位父母經營鞋店的同學,我也不會開始我們的電子商務事業。如果沒有機會接觸到關于計算機和互聯網的書,我就不會掌握網站制作和互聯網營銷的知識。我只是在正確的時間學會了所有這些知識。
如果我當時遵循父母的意愿去上大學,可能就不會偶然遇到這樣的機會。另外,如果父母不允許我待在家里,不讓我因為上網占用他們的電話線路,那么同樣,我也無法取得現在的成就。
除了自己的勤奮和優點,我需要感激的人和事還有很多。
我首次意識到,自己積累的諸多技能(或者說我的專長)是我自己強大的不公平優勢。借此,在一段時間內,我作為自由職業者,為英國各地的各家公司提供咨詢服務。很快,我的生活就超過了此前在倫敦的水準。我也迅速在倫敦收獲了一份優于此前崗位的工作,我已經愈發喜歡這座城市了。后來,我遇到了一生摯愛,我們墜入愛河,結婚生子。
我有了穩定的工作、舒適的生活、豐厚的薪水。然而,我感到作為雇員,我似乎已經觸及天花板,盡管那時我的職級已經很高。我還記得總經理告訴我,公司已經沒法給我加薪了,因為我的收入已經冠絕整個部門。此外,更重要的是,我已經開始感到厭煩。
與此同時,我繼續利用業余時間創業,開展各種小“副業”(全職工作的同時在業余時間經營的小買賣)。創立基于Web技術的小企業,然后售出獲得可觀的利潤,這非常有趣。有時這種副業能為我帶來豐厚的回報,有時則會遭遇失敗,但無論如何,我有自己的構想和點子,然后下些功夫,嘗試將其實現,推進其發展。這非常有趣。然而,我追尋的事業不只如此。
女兒出生后不久,我長久以來的渴望終于有了答案。耶斯佩爾·布赫(Jesper Buch)是一家小型丹麥創業公司的主要聯合創始人,該公司在丹麥不大的國內市場上已經掀起了波瀾。當時,耶斯佩爾想以倫敦為基地進行國際擴張。他找到我說:“我需要一個營銷總監,我認為你很厲害。”他聽說我很擅長跳出固有思維模式思考,找到切實可行的答案,所以主動跟我聯系。
對于這家公司的前途,我并不確定。在線訂購外賣?我只是Just Eat落戶英國后的第三位高級職員,工資不高,但公司提供了創業公司的一塊蛋糕(股份)。我很清楚,只有在創業公司成功的情況下,這樣一塊蛋糕才有價值。我知道,雄心勃勃的大型創業公司鮮有成功的案例。
在這個階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保留意見,包括我的妻子。
雖然以現在的角度回看那時,我的選擇非常正確,但是在那時看來,選擇離開舒適的工作,去創業公司冒險則略顯愚蠢。我仍然記得公司的管理層宣布我要離開公司去創立“在線外賣網站”時,很多同事臉上流露出的表情。他們的眼神表達了各種情緒:有疑惑,有憐憫,但是沒有嫉妒,因為大多數人覺得這絕非明智之舉。
請記住那是2007年。第一部iPhone將在這一年問世。幾乎沒有人會使用手機上龜速般的移動互聯網,沒有人能夠想象離開互聯網就寸步難行的世界。那時候還沒有現今大家習以為常的應用商店和移動應用,評論家和消費者還在爭論智能手機能否在市場上立足。因此,我們只能依靠家里的臺式計算機和筆記本計算機訂餐——遠遠沒有今天可以隨時隨地使用智能手機訂餐這么方便。
那個時候,我們創業成功的勝算并不大。大家普遍是通過電話訂餐的形式訂購外賣,這是一種習以為常的做法。但是我此前的工作仿佛鍍金的牢籠。我被禁錮了太長時間,是時候重返創業圈了。
是時候大膽一搏了。
畫面切換到我們的創業公司在埃奇韋爾的新辦公室,我和首席執行官戴維·布特雷斯(David Buttress)及首席運營官魯內·里索姆(Rune Risom)正在自己動手組裝家具。全公司那時只有我們3人,耶斯佩爾往返奔波于丹麥和倫敦之間,后來又加上荷蘭。
那時我們長時間在公司工作,非常辛苦。
我事必躬親,無論是現場銷售、客戶支持,還是思考不同的營銷策略都親力親為。
終于,在2009年,我們從風險投資公司Index Ventures籌集了1050萬英鎊的A輪融資資金。我負責拍攝了公司的第一支電視廣告,廣告在《X音素》(The X Factor)節目中插播,該廣告甚至還獲得了相關的獎項,那真是激動人心的時刻。
在Just Eat工作了3年之后,我便離開了。就在那之后的幾年,我們進行了首次公開募股,流通股在倫敦證券交易所上市。我仍然記得,最初我們希望募集3億英鎊,隨后提升到6億英鎊。而在公開市場上,我們的估值達到了15億英鎊,真的太瘋狂了!那一刻真是太美妙了,我在一夜之間實現了財務自由。回想起那張19歲生日賀卡還有上面“互聯網百萬富翁”的稱呼,我忍不住笑了。我給我妹妹打電話,我們兩人笑得非常開心。
從離開Just Eat到公司上市前的這段時間,我創立了Fare Exchange。有了金錢這項不公平優勢之后,我自己也可以成為天使投資人。對于創業的方方面面,我已經了如指掌。此后,我在海外創立并出售了一家創業公司(迪拜的Washplus),最近又創辦了關注社會影響力的教育科技創業公司Uhubs。
回顧過去,對于自己身上明顯的優勢與劣勢,我都心存感激。我非常幸運,感謝一路上我的所有經歷,感謝一路上幫助過我的人。過往的一切讓我成為今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