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了她的痕跡，嗅到了她的氣味，我感覺到她是活生生的，她就在我的身邊，可我就是見不著她。

我如此這般地徘徊，我越來越緊張，簡直不能呼吸。

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進來，又何時離去，她像一個幽靈來去無影。

只有我的感覺和嗅覺里留下一些痕跡和芳香證實她的存在。

——by Mr ma（畫外音）

……

柳懷百般無賴地坐在圍墻上，從褲兜里掏出一根煙來，叼在嘴上。

然后摸出火柴，擦了擦。

“噗嗤！”

柴火斷了，半截火柴隨之飄蕩在地。

柳懷望了一眼，又拿出一根，換了一邊擦。

“噗嗤！”

這回沒斷，但火又滅了。

“嘿！丫怎么回事！”

柳懷不信邪地再次掏出火柴盒，不料雙手一抖，整個火柴盒都掉在了地上。

“艸”

柳懷翻身下地，去撿火柴。

“卡！過！下場戲！”

五月最后一天的戲，安排在了周五的午后，片場也挪到了段祺瑞執政府，在棟城區，算是進了城。

天氣愈發悶熱，除了一眾主演和永遠精力旺盛的姜聞外，所有人都蔫蔫的。

柳懷下戲后已經渾身是汗，趕忙找了桶水，剛灌了兩大口，還沒感受胃里傳來的冰涼酸爽，就聽見姜聞又在片場到處嚷嚷著。

“馬猴呢？馬猴！”

“在呢，姜導！”

他抹了抹嘴巴，趕緊過去。

寧婧和陶紅都已經換好了一模一樣的米格襯衫，還戴了個墨鏡，正在樹蔭底下等著柳懷過來。

下場戲是馬小軍和米蘭的初次相逢，也是寧婧在片場里的第一場戲。

常言道人生若只如初見，姜聞為了營造這種浪漫感覺，從昨晚開始就和顧常衛開始商量了這片子到底該怎么拍，從哪個視角拍，光線該怎么設置。

最后談論到凌晨兩點，才決定在中午時分采用逆光拍攝，只為了讓影像變得暖和起來。

“別墨跡了，趕緊的！中午就那么點時間，沒拍好又得等明天了！”

望著依然在樹底下遮陰的一眾演員，姜聞充分發揮了未來片場暴君的潛能，怒吼道。

“Action!”

接著上出戲，馬小軍正低頭撿著火柴盒，就見著一條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地長裙從自己面前飄過。

他抬起腦袋，眼神先是很疑惑，那是不確認來人身份，但又似曾相識的不解，然后漸漸變得極為震驚，如同十八級地震一般戰栗，最后又變得極為平靜，像極了狂風暴雨來臨前的片刻安寧。

這眼神看起來復雜，實際上也并不簡單。

柳懷私底下琢磨這個眼神，琢磨了整整三天，畢竟演戲總不能一直靠靈光一現，無論如何得要有拿手本領才能混的下去。

他的所有情緒，都融合到了這對眼睛里。一個單相思了許久的少年在無意間遇到了夢中情人，其中心緒無論如何演繹都說得通。

眼神可以欣喜若狂，可以若有所思，甚至可以癲狂，但把這些情緒都交融到一塊兒，就顯得極為精致美妙，而且層次感十足。

姜聞在監視器里只看了一眼，就明白這小子又有所進步了。

真他媽的邪性。

“卡，過！”

“陶紅，你繼續往前走，對，胯部擺動幅度再大一些！對！自然點，自然點！”

“就是這樣，卡！過！寧婧準備！”

自打那天陶紅臨時當了特寫替身又有了奇效之后，但凡所有露腿的鏡頭，姜聞都讓她來扮演。

往往一個鏡頭要來回拍上兩三遍，繁瑣是繁瑣了些，膠片也用的嘎嘎快，經費燃燒得張樺臉都綠了，但只要效果好，姜聞就愿意。

反正現在有金主了，該花就得花！去他娘的預算，老子不知道！

“Action!”

馬小軍叼著煙，沖著那道背影追了上去，越走越近，臨近了又覺得不妥，悄悄的把煙掐滅了，塞到了口袋里。

米蘭許是察覺到了什么，她轉過身來，露出一側臉，剛好一縷陽光沿著樹葉縫隙傾瀉而下，她的側臉上也閃動著一種暖暖的金色光澤。

柳懷的臉上出現了些許小變化，先是神情一震，有些緊張，然后漸漸松懈，整個眼神隨著身體動作，逐漸舒緩，最后面露微笑。

“哎，哎。”

“你叫我嗎？”

“咱們好像在哪兒見過吧。”

柳懷揚起腦袋，似輕松似緊張道。

“得了吧，小毛孩，你才多大就干這個了。”寧婧的墨鏡里映射著柳懷尷尬而靦腆的微笑，略帶著一絲嘲諷和不屑道。

馬小軍的這個玻璃心啊，就咣當一下徹底粉碎了。

暗戀了好些日子的繆斯女神，第一次見面就和自己說這個，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他有點想哭。

但不能哭。

于是柳懷的嘴角微微上翹，眼角卻是向下垂著，做出了一個神似希斯萊杰小丑般的微笑。

“糟了！”姜聞盯著監視器，頓時有不詳的預感。

倒不是因為柳懷。

自打那天床底下的戲后，他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演啥啥有，這些天來他已經漸漸習慣了這小子偶爾的超神發揮。

況且這場戲他演的更沒有一點毛病，剛才那個笑容甚至可以說是把自己的臉變成面具一般精彩，遠超自己的預期。

他只是擔心寧婧只是第一場戲，會跟不上。

寧婧的手里全是細汗，看著柳懷的笑容，大腦里一片空白。

之前沒她戲份，她從來都是在片場場邊看戲的那個。

光見著柳懷拍戲越來越快，越來越精彩，覺得這戲不過如此，還不如先前自己當主角的兩部。

可今天真和柳懷對上戲了，他只是一個笑容，就讓她渾身不自在，但卻根本想不出什么應對的方式。

她不自覺地按照劇本垂下腦袋，轉過身子，不再看柳懷。

只是劇本里是不想，她是不敢。

“……”

張樺看著監視器也察覺到了些許異樣，望了姜聞一眼。

“要不要喊停？”

“等會兒吧。”姜聞點了根煙，吧嗒吧嗒地抽著。

他明白寧婧這會兒遇到了什么狀態，就是新演員經常會遇到的檻，跑步里叫岔了氣，球類運動里叫新秀墻。

一個新鮮食材想要被烹成頂級料理，無論如何，得先把那層保鮮膜給捅破。

而且這膜只消一根手指，就能輕易地撕裂開來。

寧婧深呼了口氣，心中一直默念著。

“別緊張，別緊張。”

“不就是馬猴么……”

可越這么想著，就越是緊張，到了最后，就連腳步都開始有些輕浮了。

姜聞眼瞅著不對，搖了搖頭，喊了聲停。

“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