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低頭稍微思索之后便有了主意:
“那我問你,若王氏跟她兩個兒子不在院子里,你能讓老二院子里其他人規矩些嗎?”
惠玉能做到大女使的位置自然也不是憨傻的,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眼前的大公子是對王氏為一己私欲帶壞主子的作為有所不滿了,這才找到她。
但對于要不要如此貿然的跟大公子表態,她卻有點猶豫。
大公子雖是府中幾位公子年紀最長也是地位最為特殊的一位,但到底是個小娃娃。若是做不到徹底清除王氏,那王氏反過頭來跟她算賬也是遲早的事情。
朱標自然是知道惠玉心里在擔憂些什么的,但他只是很平和的示意她站起身。
“今日過后,王氏會被調去主管外面的一個莊子,她的兒子也會跟著她去。老二也會搬出家里去書院上學。只要休沐時,沒有人能帶著他鬼混就行。”
朱標這些話的指向性很明確,就是想給了惠玉一個代替王氏掌握院內管事權的機會,盡量溫和的處理掉王氏那家子腌臜破落戶。
若不是在意弟弟的感受,一個奶母子還不至于讓他犯難。
惠玉這下沒有再多遲疑,當即對朱標俯首。
“大公子放心,二公子之后定然會勤勉讀書的。”
她本就是家里死完了,為了求一條生路才賣身進府的,這一輩子注定是要埋在里面。能有個機會成為大帥府有頭面的一院管事,她自然不愿意放過。
朱標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便揮揮手示意惠玉退下。
老二磨嘰得很,朱標又等了一會,他才拿著一個制作精巧的鞠出來。
“大哥!反正用飯的時間還不到,給你看個厲害的!來人,給我站好!”
老二一聲令下,就有五六名差不多高的仆役站成一排。他們臉上都多少有些或輕或重的青紫,雖然規規矩矩的站著但眼神里的恐懼卻是掩蓋不住。
“你!干什么呢!捂著襠作甚!高度不一樣了!”
站在最中間的少年仆役本是躬腰捂襠的,被老二這一喝嚇得一哆嗦,又趕緊站直了。老二就勢一腳將鞠踢了過去。鞠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來,繞開人墻飛過。
若是在前世,朱標一定認為老二是個足球天才。可從剛剛的仆役們的表情,他卻不難猜出,這一腳漂亮的球,老二到底是怎么練出來的。
而且蹴鞠在這會可不僅僅是個單純的體育項目。
自宋代起就有風塵女子以蹴鞠愉客,現下更與賭博淫樂脫不開干系了。張士誠的弟弟張士信在出征之前就常以蹴鞠為名,攜大量女子及軍中下屬行樂。
朱標沒有說話,但老二卻沒有注意到大哥眼底的陰霾,只是甚為得意的接過了王氏長子一路小跑送回來的鞠。
“二公子真乃奇才!這不過半年,已經能穩穩越過人墻了呢。再過些時日,只怕滿院子的人加起來,都踢不過二公子了。”
那王氏長子帶著臉上盡是諂媚的笑容夸贊著朱樉。分明是個身長七尺的漢子,但在朱樉面前不知怎么躬成這樣。任憑朱樉如何動作,他都能穩穩矮下半個頭去。
朱標沒說什么,只是神色平和的將鞠從老二手上扔掉。
“走吧,我們還是該早些去娘那邊,娘說今天爹要回來呢。要是晚了,爹可是要責問的。”
朱樉一聽爹要回來,立即將拽著朱標就往主院跑。
不知怎的,等朱標朱樉趕到主院時,馬氏竟然沒在。
見朱標四處張望,馬氏身邊貼身伺候的李氏先過來行了一禮。
“見過大公子、二公子。上午好些個大人的家眷來了,夫人正跟她們在后院里吃茶。”
一聽這話,朱標有些不解。
“這都晌午了,怎會還在吃茶?”
話沒問完,朱標就見李氏俯身退了兩步。一道屬于馬氏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書院建好了,好些人家都想送孩子進去讀書,說不動你爹,便讓家里婦人磨我來了。這便耽誤了一些時間。”
朱標回頭看去,正是馬氏已然過來了。兄弟兩人都趕忙先打了招呼。
“見過娘。”
馬氏先將朱標拉過來摸了摸后背,見是一背的汗,不禁皺起眉。
“怎的又不將衣服換了,該著涼了。也怪你爹,給你身邊盡放著些不會照顧人的粗漢子。”
朱樉聞言頗為得意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衫。
“娘,我今日沒偷懶,換了衣服才來的!”
馬氏笑著轉過頭揉了把朱樉的腦瓜子。
“是,樉兒今天真乖。”
得了母親夸獎的朱樉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了,完全想不起來自己上午犯了事,現在應該低調些。
但還沒由著他得意一會,老朱就黑著一張臉提著藤條進門了。朱樉臉色就一下變了,慌忙往馬氏背后躲。
朱標連忙上前用身體擋住老朱靠近弟弟的步伐。馬氏也將朱樉護在自己身后。
“重八,你這又是干什么啊!”
朱元璋看著護住朱樉的兩人,火氣更旺了一些,手中藤條重重抽到吃飯的桌上。
“你自己問問老二,這段時間課業是怎么學的吧!我今日回府的路上就撞到宋夫子,人家說他天天不是睡覺就是在發呆,《論語》學了這么久,現在都背不下三句!這也就罷了,交上去的罰抄還常常是不同的字跡!”
馬氏聞言臉色也難看起來,一把揪住了正準備逃跑的朱樉。
“樉兒,這可是真的?”
見朱樉低著腦袋不敢答話,馬氏又將目光轉向了朱標。
朱標也只好訕訕一笑。老朱從宋濂那里聽來的都是事實,他也不好這個時候撒謊。
“爹,娘,你們先別生氣。老二也沒犯什么大錯,誰家孩子還沒有個不想讀書的時候不是?”
馬氏也不想朱樉被老朱正在氣頭上就拎出去一頓暴揍,雖然心情也不好,卻還耐著性子軟言細語的先拿走了老朱手上的藤條。
“重八,你先消消氣,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還有老二,別以為你爹不打你這事就過了。今日午飯就別吃了,屋檐下罰站去!”
朱樉一聽如蒙大赦,一溜煙就跑出了房門,到離門最遠的墻角處才站下。
朱標自門口探出腦袋看著老二跑遠了,才重新回來換了嚴肅的模樣。
“爹、娘,老二這事是有內情的。”
馬氏和老朱都皺著眉側過頭看向朱標。尤其是老朱,臉上的怒氣都快溢出來了,聞聽此言只是一聲冷哼。
“你別找些理由給你弟弟開脫!宋濂今日跟我說的那些,我這當爹的是一點臉都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