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咽了口唾沫，繼續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柳老頭嗜賭如命，他不止欠了白狼幫的缺，還有下城區其他三四個幫派的，如今算算日子，都快要到期限了?！?

“即使今天我不帶走青兒，保不齊明天青兒就會被別的幫派帶走，那些幫派來人他們跟我不同，不是這塊地上的，對這里的老少自然沒什么感情，為了多獲銀錢，必然會把青兒賣到鶯歌燕舞之地，那時候……。”

齊言看著胡三幾乎快要皺在一起的眉頭，打趣道：“這么說，你還是個善人。”

胡三低頭垂手，不敢作答。

“這倒是有些難辦了?！饼R言心里如是想著：“若是如他之前猜測一般，亮明身份以作震懾，然后丟下些許銀錢，將女孩帶離然后交付她的父親即可，這痞漢要是不依，那更好，唇舌和銀錢都可不費?！?

“世道之惡，齊言救不了，可眼下之惡，他卻無法作壁上觀，左右不過是舉手之勞，遇見那便出手就好，可聽這痞漢一番言語，好像又和他最開始想的不同?！?

“若是真如這痞漢所說情況，將女孩付與藥坊器坊做預備招待，那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去處，齊言倒是可以將女孩父親所欠所有銀錢一并付清，不過是凡俗界的一點賭資而已，多則三四顆靈石，少則數十靈沙，以他如今的能力，不費吹灰之力?！?

“可常言道，人不救人人自救，他救的了一時，救不了一世，若是女孩父親喚做柳老頭的再去賭，到時候欠下新賬，再次抵押女孩又待如何？他總不能一直管吧？”

“那不管，任由這胡三將女孩帶走？好像也不可，這只是胡三的一面之詞，他齊言又不會讀心術，誰知道這痞漢心里想的是什么，真如他所說還則罷了，若是敷衍，那他齊言不就成了傻子？這個仗義出手也就成了笑話。”

就在齊言思慮之際，心里有一道聲音響起，來自五行道法蓮的內置意識。

（老大，何必如此猶豫不決，如今的你護住一個青蔥女孩又有何難，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若是你真不放心，先帶回玄霄宗便是，細心教導一陣，然后在前往上宗之前留下一些錢財即可。）

九的一句話點醒了齊言，是啊，如今的自己可不是那個在寫字樓里九九六的上班族，而是立于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九之上的修士，還肩負五行道法蓮這樣的至寶，平掉眼前些許不平事又有何難。

想到這里，齊言心中暢快，猶豫不決的思緒一掃而空，他看著低眉順眼的胡三，道：“人我贖買了，你作價幾何，說個數?！?

“大人……?！?

“放心。”似是知道他所想，齊言開口道：“一定會比你給，額，青兒安排的活路要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胡三搖頭道：“我是想提醒大人，萬萬不可再將青兒送回家中，那無異于送羊入虎口，下城區其他幫派的人可沒我這么好的心腸，那時候我也難找理由再將青兒搶出來，一個好好的人便毀了。”

齊言頷首。

胡三則不再言語，將女孩送到齊言身邊，然后接過銀財，朝齊言深深鞠躬之后，便轉身朝小巷外離開。

走出沒幾步，身后忽然傳來年輕男人的聲音，胡三一扭頭：“大人可還有事？”

“你把人帶走之后，過幾天其他下城區幫派來人，那柳老頭如何應對?！?

胡三一愣，隨即笑道：“我一個收利錢過活的痞漢那管的了那許多事，能把青兒帶離火坑已是極限了，再多，便無能為力。”

“何況這些都是柳老頭咎由自取，街坊鄰居憐青兒小，見柳老頭弱，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湊錢幫他搪塞賭賬了，可結果呢？變本加厲，最后落得這一下場，和該他死?！?

胡三離開了，陰暗小巷里只剩下齊言和女孩兩人，女孩臉色麻木，從始至終都不發一語，顯然在這些年的成長中，已經接受了殘酷的事實，齊言則同樣不發一言，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過了一會，喚出靈舟，齊言拉著女孩進去，然后靈舟緩緩升空，直到中層飛行區才靜止，齊言在半空中俯瞰下城區的景象，驚人的目力讓他一覽無余，破敗，逼仄的同時也有些陰暗。

思慮了一會，齊言剛想用靈陣通訊呼喚巡防部的文員，想要問問事情，可左手手腕處的靈陣紋路才剛剛亮起，齊言就切斷了靈氣供應，張嘴想說些什么，可最終還是化作一聲嘆息。

心神一動，光幕包裹住靈舟，一道流光遠離下城區，往中城區駛去。

（老大，你想改變下城區的現狀？讓她重歸秩序？）

“嗯?！?

（那為何又放棄了呢？）

“因為很難，我也沒那么多精力去管，而且，即使重歸秩序，失去彈壓，這里估計很快就會變的跟之前一樣，一個城市總會有陰暗角落，就如房子總會有衛生間一樣?！?

“以玄霄宗的能力，想要整治下城區估計也就是一紙法令的事情，可下城區依舊是下城區，沒有任何改變，那就是玄霄宗希望下城區是這樣，又或者，曾經玄霄宗管過，后面依舊恢復了本色。”

“我只是此間過客，想要當救世主，不過是癡人說夢，以后還是少來吧，眼不見為凈。”

（呵呵，您當時想的應該是，先動用巡防部的資料，查一查下城區是不是牽扯了玄霄宗其他修士隱晦的利益，如果有，則用平等利益交換的方式，讓這些人對您的改變計劃冷眼旁觀，如果沒有，那更好，直接進行下一步計劃。）

（接下來，再以您麾下的城防組人馬為骨架，加上糾結一些普通巡防，形成一股龐大的凡俗界武力，一舉橫掃下城區所有幫派毒瘤，然后重新制定或明或暗的各種秩序。）

（當毒瘤被掃清以后，您再向宗門后勤部申請后勤人員掌管下城區明面秩序，自己扶持一位新興幫派首領整合幫派毒瘤消散后留下的龐大暗流勢力，一明一暗，讓下城區勃勃發展，不復如今破敗模樣。）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無論是明流還是暗流，您心中都有了人選了吧，可這樣可行度還算不錯的一個計劃，您為何又在還沒開始就放棄了呢？）

“第一，計劃只是計劃，誰也不知道真正執行后會發生什么事情，說不定玄霄宗根本懶的理我呢？”

“第二，人是會變的，誰都不是npc，只會按照既定的方式行事，哪怕如同曹操董卓之流的當世梟雄，到最后不一樣偏離了自己最初的理想？你又怎么知道我選的人會一直堅持初心呢？我又不能一直監督他們。”

“第三，我只是此間一個過客，滯留玄霄宗的時間不會太久不說，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修行以及享受，再者，你看我的性子是像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人么？救女孩只是因為看見了，舉手之勞而已。”

齊言在心里回答道：“俠之大者為蒼生顧百姓，而我不是，我只顧當下人，只平眼前事，其他的，隨他去好了，修行界無數年，什么時候缺一個齊言了？”

九不再回答，可祂能感覺的出來，齊言此時的心情其實不算太好，話說的容易，可齊言畢竟也是從下城區類似的環境，甚至還不如下城區的環境里成長起來的，對這里的人遭遇的苦難本能的感同身受。

老頭子將齊言含辛茹苦的養大，離開之際什么外物都沒有給他留下，唯一教導齊言的，只有老人自認正確的三觀。

（那老大，你準備如何安置這個女孩呢？）

為了不讓齊言繼續陷入內心的掙扎中，五行道法蓮的內置意識換了個話題：（還有這女孩的父親，若是如胡三所說那樣，那柳老頭可能會被下城區那如狼似虎的幫派給活拆了那把老骨頭。）

齊言不動聲色的瞥了身旁一臉麻木，低頭不語的女孩一眼，嘆息著回應：“首先便是讓這女孩還魂，花一樣的年紀，如此麻木不堪，那哪成呢。”

“至于那柳老頭，這次我便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幫他把賭賬了了吧，至于之后的事情，那便看他自己了，總歸是人不救人人自救?！?

當晚。

穿著城防組沉鴉服飾的數個凡人戰士各領著一隊普通巡防隊，橫沖直撞的來到下城區幾個幫派老巢里，然后在幫派頭領瑟瑟發抖的目光里，甩出一包銀錢在桌子上。

“大人這是何意？”頭領看著桌上的銀財一臉懵逼，他剛開始還覺著是不是自己什么時候不經意間撩了這幫大爺的虎須，正琢磨著如何補救的時候，沒想到對方先丟了銀財在桌上。

不會是栽贓陷害，然后一網打盡吧，一個念頭浮現在頭領腦海里，嚇的他冷汗直冒，后背都濕了一片。

城防組戰士不知道這頭領在想什么，可他也懶得廢話，只是硬邦邦的丟下一句：“柳老頭的賬清了。”

然后就帶人往外走。

“哪個柳老頭？”頭領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抬頭就看著城防組戰士停住腳步，回頭玩味的看著他，好半天才戲謔的問了一句：

“你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