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長公主惡毒
- 重生快穿之我是惡毒女配
- 魅小權
- 14835字
- 2023-02-16 22:00:00
簡介女兒被穿越女搶走未婚夫,百般羞辱。
兒子成了穿越女的備胎,揚言非她不娶。
可后來女兒成了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兒子跪在我面前聲淚俱下,痛恨自己當初瞎了眼。
我看著重又變得一無所有的穿越女,冷笑:
「人最大的清醒便是有自知之明,但很可惜你沒有。」
正文
當朝太子征戰(zhàn)歸來時帶回一女子。
據說這女子才華出眾,膽色過人,更是在戰(zhàn)場上救了太子一命。
太子回來后直接長跪殿前請旨退了同我女兒的婚事。
剛從東岳寺祈福歸來的女兒聽聞這消息,身形不穩(wěn)差點昏厥。
她緊緊抓著我的手,眼眶通紅地喚著我「阿娘」。
我這女兒哪哪都好,可便是這性子實在軟弱了些。
約莫是隨了她那不成器的父親,多年教養(yǎng)也沒往正了掰,我也只好隨她去,只是平日更多疼愛。
我拍了拍撫月的手背,直截了當:「你現(xiàn)在是回府還是隨阿娘去皇宮討個說法?」
我內心期待她是硬著性子隨我去宮里,可實際上撫月卻是眼里噙淚,囁嚅了半天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她說:「聽聞那女子生得貌美,我若是如今這副模樣去見太子表哥……」
我懂了她這未說完的話。
太子出征在外的這些時日,撫月日日在佛前供燈祈福。
先前聽聞太子受傷時,她更是擔憂得焦心勞思,日漸消瘦,更別說梳妝打扮了。
我瞧著撫月這模樣又氣又怒,可到底還是心軟了。
「行,那阿娘便先去替你要個說法。」
我讓嬤嬤帶著撫月回府,一人徑直先去了皇宮。
撫月與當朝太子青梅竹馬,婚約更是早早就定下。
她自小便盼著早日嫁給太子表哥。
故而哪怕我再不滿意那宋承明,也沒多言什么。
心想左右他也不敢欺了撫月去。
我是大秦長公主,便是當今皇帝見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喚我一聲「皇姐」。
我入宮時無一人敢攔,哪怕我手持長劍。
宋承明還在殿前跪著。
而隨他一起跪著的,還有那位從戰(zhàn)場上帶回的女子。
見著了我,宋承明臉色一白,卻下意識看向了身邊女子,連聲「姑母」都不喊。
像是一種無言的反抗。
但更讓我吃驚的是,殿前跪著的還有我那隨同出征的兒子。
「皇姐,這事朕會給你和月兒一個交代的。」
還未等我開口,皇帝便搶先說道。
他也是被氣急了,剛說完便訓斥著太子:「混賬,還不快同你姑母道歉!」
宋承明梗著脖子:「兒子心悅涼歌,還望父皇成全!」
宋承明向來在我面前膽小如鼠,如今這句話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我看著我那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那女子身上的兒子,在聽聞這話后瞬間臉色黯淡,微微瞇眼。
「成全?」
我冷笑了聲,長劍直接橫在宋承明的脖子上:「真要說成全,你也是該求本宮的成全。」
宋承明身子一僵,額上布滿虛汗。
這也是我瞧不上宋承明的原因。
他除了那副皮囊外,還真沒有一點是我能瞧上的。
「長公主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不等宋承明反應,那名喚涼歌的女子便抬頭看向我,臉上帶著掩飾極好的挑釁:「情之所起,本應是心之所向。長公主若是強求這本不應得的姻緣,只會適得其反。」
「更何況世家貴女大多古板無趣,殿下不過是追求所愛,又何錯之有?」
「好一句情之所起,本應是心之所向;好一句世家貴女大多古板無趣。」
我冷哼一聲,收劍撫掌。
我原先只以為是宋承明糊涂,倒也不愿牽扯無辜女子。
可如今瞧著她這副模樣,我想自己大抵是想錯了。
下一秒,我冷下臉,揚起手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本宮允你開口了?」
「你……」
涼歌捂著臉,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母親!」
第一個沖上來護著涼歌的不是那被嚇傻了的太子,而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
他心急地看著涼歌,轉頭面對我時帶上了少見的怒意:「母親,您實在太過分了!」
我向來不喜「母親」這般稱呼。
那只會讓我覺得尊貴有余,親近不足。
故而不論是撫月還是子卿,平日都是喚我一聲「阿娘」。
可現(xiàn)在我那好兒子非但稱呼我為「母親」,還指責我過分。
我被氣笑:「你隨同行軍一趟,如今連教養(yǎng)孝道都忘了嗎?」
子卿臉色一變。
他猶豫了一瞬,卻還是執(zhí)意擋在涼歌面前,梗著脖子同我對峙:「涼歌也未曾說錯。如今太子的心不在月兒身上,你若是強行逼著殿下娶了月兒,月兒也不會得到幸福的。你只是把月兒往火坑里推去!」
「你的意思是,你也贊同她那句世家貴女大多古板無趣?」
我強忍下心中怒意,冷下臉:
「賀正初,你也是這般想你的親妹妹?」
子卿張了張嘴,卻最終什么話都沒說出。
「是我辜負了月兒。」
宋承明開口。
他在我面前表現(xiàn)出少有的硬氣,只是這般硬氣卻是為了退掉和我女兒的婚事:「改日我會登門道歉,求得月兒的原諒。但是婚約一事,還望姑母成全。」
堂堂太子,為了一個女人而對我行著大禮。
可宋承明這話卻讓我冷靜了下來。
我剛想開口時,子卿的下一句話卻又讓我瞬間火氣大漲。
「臣請旨求娶涼歌,還望陛下成全!」
「子卿哥哥……」
涼歌嬌弱地靠在子卿的身上,臉上的表情似是感動。
皇帝也一驚,下意識看向了我。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子卿:「你也要娶她?」
對上我的目光時,子卿生了幾分膽怯,卻又咬了咬牙繼續(xù):
「涼歌心性善良,又聰穎過人。此次若不是涼歌出謀劃策,我軍也不會大獲全勝。母親,兒子不愿意就這么錯……」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我的巴掌給打斷。
「清醒過來了嗎?」
我垂眸看著倒在地上的子卿,冷言:「若是還未清醒,本宮有的是法子讓你明白應該說什么話。」
「子卿哥哥!」
涼歌撲上來護著子卿。
我瞧見宋承明跪在那一臉落寞,卻又最終忍著什么都沒說的模樣,忍不住微微挑眉。
她怒瞪著我:「長公主怎能如此心狠,他是你親兒子啊!」
「他若不是我兒子,那你現(xiàn)在見到的就應該是一具死尸了。」
我轉身看向皇帝。
剛想開口時,便見皇帝的目光徑直略過我,有些詫異:
「撫月?」
撫月?
我又驚又氣地轉身,發(fā)現(xiàn)了我那本應回府的女兒此時被嬤嬤扶著,攥著帕子的手用力到指骨泛白。
她眼中盈滿淚水,倒也不知聽了多少去。
撫月進來盈盈跪伏,而后目光落在了宋承明身上。
后者倉皇避開,她臉上傷心更甚。
我皺眉本想扶起撫月,可不經意間卻瞧見了那涼歌眼底的一絲嫉妒,頓了下,若有所思。
撫月的性子過于軟弱,我總不能護著她一輩子。
如今看來,倒又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你便是那位救了殿下的姑娘?」
撫月在說這話時聲音都在發(fā)著顫。
她向來注重儀態(tài),哪怕在此時臉上的笑容依舊得體。
涼歌點了下頭。
她在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撫月,眼底的輕視與不屑明晃刺眼。
撫月被看得面色更加慘白。
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嗓音柔和地勸著宋承明:「既如此,殿下不若納了涼歌姑娘為良娣,她的嫁妝由我來替她準備。」
這涼歌的身份自隨宋承明入京來就被扒了個干凈。
來路不明的孤女,本就給不了太高的名分。
無奈宋承明偏就喜歡。
我沒有吭聲,但看著撫月卻是微微嘆了口氣。
而皇帝聞言也頗為贊同地點了下頭。
「此法甚好。你若是真喜歡這女子,便收入府中,但撫月仍是你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許是被我先前持劍的模樣嚇到了,宋承明猶豫了一瞬,瞧那神情隱約有些動搖。
然而就在他準備松口應下時,涼歌突然站了起來。
她抬起下巴,一字一句:「我涼歌所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為妾!」
這句話一出,宋承明面色一白,而我那愚昧不自知的兒子反倒露出了喜色。
「荒唐!」
皇帝大怒,卻被我輕飄飄的一句話壓了下去:
「陛下莫氣。」
我看了眼執(zhí)意要等宋承明答案的撫月,斂下眸子。
「殿下可是聽到了?」
「什么?」宋承明恍惚應道。
我笑了笑,繼續(xù)開口:「這位姑娘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殿下是當朝太子,當真能允了她這要求?」
宋承明沒有回答。
他猶豫地回頭看了眼涼歌。
「殿下……」撫月上前一步想要勸宋承明,卻被我攔下。
她哀求地看著我,低低地喚了我聲「阿娘」。
我沒有理會。
半晌后,宋承明咬了咬牙,起身牽起涼歌的手。
「前朝明文宗只娶皇后一人,后宮無妃無嬪,為后人稱頌。兒臣,欽佩之。」
我冷笑。
果真是個蠢貨。
皇帝怒極,當即大罵太子。
他急于安撫我,便召人帶走涼歌,卻不想太子和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寧愿違抗圣旨也要擋在那涼歌的面前。
撫月被我用力攔住。
「你若還當我是你阿娘,就不要過去。」
我語帶警告。
撫月絞緊手中的帕子,最終還是垂眸不語。
「既然太子執(zhí)意要退婚,那便退吧。」
皇帝一急:「皇姐你——」
「總不能讓撫月步了我的后塵。」
我打斷了皇帝的話,笑了笑:「畢竟我就這一個女兒了。」
我不曾用「本宮」自稱,而皇帝也沉默不語。
當年的我能文能武,遠比我這皇弟優(yōu)秀許多,可我的母后卻指責我:
「箬嫋,阿冕才是太子。」
為了壓制我,她特地選了一個不堪大用的紈绔子成為我的駙馬。
她以孝義迫使我答應我的婚事,而我如今也同樣能以孝義退了撫月的婚事。
「只是這事畢竟是太子不義在前,」我朝著皇帝行著大禮,「這親事便是要退,也只能由撫月親自提出退婚。」
「阿娘!」
「好!」
前一聲是撫月,而后一聲自然是宋承明。
因著當年那事,皇帝一直對我心有愧疚。故而他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嘆氣應下。
「那撫月,你如何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撫月身上。
而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甚至忍不住出聲催促:「月兒,你強行要了這門婚事也終不會得到幸福,倒不如退了以成人之美。」
好一句「成人之美」!
而子卿在注意到我的目光時,有些倉皇心虛地移開視線。
我冷笑了聲,干脆閉上眼不去看那昏了頭的混賬。
好在撫月是個清醒的。
「那便如殿下所愿。」
撫月顫著聲,一字一句如同硬擠出來的。
我的心也隨之落下。
等出了承乾殿后,我同撫月與那三人涇渭分明。
「你是要留在這,還是同本宮回去?」
在看到緊護著涼歌的子卿時,我終究沒能忍住想要再給他一個機會。
子卿猶豫了一瞬,最后還是在那女子一聲「子卿哥哥」中迷了心智。
「母、母親您先回去,孩兒還有些事要去做。」
他躲閃著眼神不再看我。
我心涼,卻沒有多言,點了下頭就帶著撫月離開,便是聽到了子卿下意識的一聲「阿娘」都未曾回頭。
在經過宋承明時,我清楚感覺到撫月抓著我的手緊了緊。
我停下了腳步,拍了拍撫月的手背,然后主動朝著宋承明走去。
宋承明自小就怕我。
他下意識想要后退,卻生生止住,面色僵硬地看著我。
我笑了下,抬手替他整理著領口,柔聲:
「太子殿下莫非忘了自己當初是如何成為東宮之主的了?」
「若是忘了,本宮倒是不介意幫太子想起來。」
宋承明身子一僵,臉色黑沉。
宋承明自然是不敢忘,他如今這太子之位是我護著他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當年巫蠱之禍引得皇帝大怒,先皇后被污蔑,以死自證清白。
可皇帝是個疑心重的,再加上當時嘉貴妃盛寵,他便有意想廢了宋承明的太子之位。
是我出面護下了宋承明,也是我護著他一步步穩(wěn)坐如今的太子之位。
「太子當真是長大了啊。」
我收回了手,嘆了口氣:「你同你母后,可真是一點都不像啊。」
先皇后是我摯友。
她臨死前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宋承明,而我答應過她要護著宋承明,直至他成年。
宋承明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
他眼底閃過憤怒與屈辱,卻還要低下頭裝出一副愧疚的模樣:「此事是恒之不對……」
「錯了。」
我打斷了宋承明的話。
我看到他錯愕地抬起頭,便笑了笑又開口:「說錯了。」
「太子并無任何不對之處。相反,太子這事做得好極了,是為數不多能讓我滿意的一次。」
我清楚地看到宋承明由一開始的驚詫轉變?yōu)榫枧c懷疑。
而一旁的涼歌已經不顧賀正初的阻攔要走到宋承明的身邊。
我瞥了眼,輕嗤。
當真是蠢而不自知。
我領著撫月離開時,還能聽到身后那三人的聲音。
「我先前還以為世家貴女當是如何風華絕代,可如今一看只覺古板無聊,也不過如此。」
「她們自當比不得歌兒你瀟灑肆意,我愛的也只有歌兒你這般不同的女子。」
「恒之哥哥!」
我聽到那涼歌嬌嗔了一句,轉而又向賀正初開口:「不過子卿哥哥,你這娘親也太過于蠻橫霸道了吧?人人生而平等,她怎可如此隨意打罵殺人!」
而我那好兒子只是猶豫了一瞬,轉頭應著她的話:
「母親向來如此慣了。」
至于后面說了什么,我也懶得去聽了。
只那一句熟悉的「人人生而平等」倒是讓我笑出了聲。
撫月以為我是氣極了,當即就想轉身去找賀正初。
「回來,」我攔下?lián)嵩拢⒅难劬Γ改阆茸屪约红o下心來。」
撫月一怔,而后低下頭。
半晌后,這丫頭帶著一絲哭腔的聲音響起:
「阿娘為何說殿下此事做得好極了?」
「莫非在阿娘心中,撫月也比不上那女子嗎?」
我沒回答她。
撫月回去后便病倒了。
她自小身子就不好,先前在東岳寺時又憂思過重,如今更是因著退婚一事,氣急攻心。
而在撫月修養(yǎng)的這段時間內,那涼歌在京城大放光彩。
聽聞她不光勾了我那傻兒子的一片癡心,還引得京城諸多才子紛紛傾心。
只因她在太子府宴上當場吟哦作出一首《水調歌頭》。
很快,「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頭便從撫月那落到了涼歌的頭上。
而原本對涼歌有諸多不滿的皇帝,在聽聞她治理南方水災的策論后更是隱隱改觀。
我并沒有壓下這些消息,故而撫月很快就得知了。
我去看她時,她正盯著手上的香囊出神。
我瞥了眼。
那是撫月先前未曾送出去的香囊。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不善女紅,這點倒是隨了我。
這個香囊,撫月整整繡了三個多月。
見我進來了,撫月咬了咬牙,拿起剪子想要剪斷。
卻被我攔下。
「是人犯了錯,又何必牽扯到這些外物上?」
我拿過撫月手中的香囊,仔細打量番,笑了:「你這手藝倒是同我當年一模一樣。」
「阿娘也曾……」
撫月震驚,倒是一時忘了先前的難受。
「阿娘也是女子,自然也有過懷春之時。同你一樣,我這香囊也不曾送出去。」
撫月一頓,想要開口卻又猶豫不決。
「你是想問我后來如何處置了這香囊?」
我瞧出她的疑惑,笑道。
撫月輕點了下頭。
「自然是把這香囊給了另外一個更想要它的人。」
我把香囊重又塞到撫月的手中,拍了拍她手背:「有人不要,自然也有人會要。只是這送東西的時間要有講究,如何送也該有個講究。」
「你自小體弱,阿娘便任由你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我雖不明白年少時怒打京城浪蕩子的我,怎養(yǎng)出的女兒卻是個弱不禁風的嬌嬌兒——」
撫月聞言,頗有些羞愧地低下頭,絞著香囊訥訥地喊了聲「阿娘」。
我擺正了她的肩膀,迫使她抬頭看著我。
「可阿娘知曉我的撫月性子堅韌,萬不會做出那種為了一個男人就尋死覓活的蠢事。」
「阿娘……」
撫月瞬間紅了眼眶,撲到我懷里哭得如同受傷的小獸。
我原以為她會問關于宋承明的事情,再不濟也是那涼歌如何在京城備出風頭。
卻沒想這丫頭緩過神來的第一句便是:
「于阿娘而言,那涼歌是否要比女兒更為出色?」
我瞧著她哭腫同核桃似的眼睛,又好笑又好氣。
于是我回答:
「在阿娘心中,我的撫月尊貴無雙。」
而那涼歌,不過區(qū)區(qū)一穿越女,又如何能和我的撫月相比?
涼歌并非是第一個穿越女。
在我還只是五公主時,便曾遇到過一個。
她本是冷宮里的妃子,溺水蘇醒后性情大變。
我救了她,后來相熟后她同我說了許多。
我本以為她是借尸還魂,卻沒想還有「穿越」一說。
她同我說了許多她那個世界的事情,閑暇時還與我笑談:
「我倒是沒想到電視劇里的那些穿越真的會發(fā)生在我身上。」
「照你先前說的那些話本子來看,你應當是那所謂的主角。」
我看著面前原本冷清的后宮被她打理得充滿了人氣味兒,有些不解:「可你為何只樂意待在這冷宮之中?分明你只需拿出幾首你先前同我講過的詩詞,便可驚艷于世,更能重獲父皇的寵愛。」
我那父皇不善治理,卻偏偏好詩詞歌賦。
「我怎敢在那些瑰寶之上署了我的名,私自占為己有?那是不可饒恕的盜。哪怕他人不知,那也是偷盜,是文人之恥。」
她有些驚詫。
轉而抬手拍了拍我的腦袋,笑道:「箬嫋,這大奉朝大不大?」
「大!」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這父皇雖不會治國,可我大奉國土遼闊,強盛千百年。
大奉,是大國,更是強國。
「可我只是一個人。準確說,還是一個倒霉到回不去家的人。」
哪怕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臉上依舊是明媚的笑容。
「蚍蜉之力何以撼樹?」
「我生活的世界本就是幾千年文明不斷發(fā)展而出的成果。我不過是個普通人,根本無法改變這宏觀大世界,能做的也不過是從微觀的個人層面來努力做出一些改善。」
「我從不覺得我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更不會想著以我之力來改變這個世界。當然,如果幸運的話,或許以后的人會在歷史的某個角落里發(fā)現(xiàn)我曾經存在過。」
「那于我而言,已是大幸。」
「宏觀……微觀?」
她總是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見我皺著臉努力理解,她也沒多解釋,只是故弄玄虛地說了一句:「我的到來撐死了算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塵,如何能填滿那汪洋大海」。
她是我見過最清醒的女子。
她同我說男女平等,女子并非是誰的附屬品,若是有本事亦可凌于萬萬人之上;
可她又同我說,皇權至上,人又分三六九等。
所以她會在我被母后苛責時心疼地安慰我,卻又不會慫恿著我去反抗。
「箬嫋是個有本事的。」
她笑著打趣:「若是再心狠一些,說不定倒是能創(chuàng)出另外一個盛世來。」
她最為了解我。
我本以為她會陪著我,可后來她還是離開了。
她說要去找回家的法子,也不知成功了沒。
而時隔多年,我又遇到了一個穿越女。
卻不想是個心比天高的蠢貨。
我不曾告訴撫月那涼歌的身份。
而撫月病好沒多久,就收到了將軍夫人籌辦賞花宴的請?zhí)?
她應邀前去,不出意外地遇到了風頭大盛的涼歌。
我從暗衛(wèi)那聽聞涼歌在賞花宴上七步成詩,出口成章,艷壓眾多貴女;也聽了有人故意談起撫月和太子退婚之事,借此挑怒。
「撫月是何反應?」
我起身擦了擦手,問道。
「郡主倒是未曾動怒,只是在瞧見世子也跟著護著那女子時,難免有些傷心。」
「賀正初也在?」
我冷笑:「親妹妹生病臥床也不見他回來瞧一眼,如今還幫著外人,倒真是出息了!」
暗衛(wèi)不敢開口。
我緩下心中的怒意,將手中的冊子遞了過去。
「將這冊子傳下去,京城書肆先開始小部分售賣。記住,別引起太大的動靜。」
「是。」
「等等——」
我又想到了什么,抬手攔住:「罷了,此事不急,緩緩再說。」
「本宮要尋的人可有消息了?」
「人已經在來京城的路上了,三日后便可到了。」
我微微頷首。
取下掛著的劍后,我偏頭吩咐:「準備馬車,去將軍府。」
我倒是要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兒子還能糊涂成什么模樣!
我到的時候,正好瞧見撫月一人立于眾人前,隱隱是孤軍奮戰(zhàn)的模樣。
而一聲「長公主駕到」讓眾人回過神來,紛紛叩拜行禮。
我沒理會,只是走到了撫月的身邊。
「阿娘……」
「母親!」
撫月剛喚了我一聲,站在涼歌身邊的賀正初就神情激動地叫著我:「撫月此番實在過分!」
撫月神色一僵,愕然地回頭看著賀正初,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親大哥會說出這番話來。
我「哦」了聲:「她如何過分了?」
「只是因著做出的詩詞不如歌兒,她竟想將歌兒推入湖中!」
賀正初義憤填膺,仿佛指責的不是自己的親妹妹,而是一個仇敵:
「歌兒不善鳧水,撫月如此所為,實在是心思惡毒!」
而宋承明也在一旁嘆氣,頗為心痛:「撫月,你何時變成如今這副心胸狹隘的模樣?我知曉你因著退婚一事對我心生埋怨,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將這氣撒到無辜之人的身上!」
這兩人一唱一和將撫月氣得胸膛起伏。
我原以為她會下意識尋求我的幫助,卻沒想向來溫柔小意的撫月此番卻是瞪了眼宋承明,冷笑:
「殿下莫不是忘了這婚事可是由我親自向陛下請求退的?既然是我親自退的,我緣何又要對殿下心生埋怨?要真說怨,那也是怨我當初瞎了眼。」
宋承明臉色一僵。
如此還不夠,撫月轉身看向賀正初:
「大哥可是親眼瞧見我做了那般事?暫且不論我才是你的親妹妹,大哥你自回京城后可是有回過府上,可曾有同阿娘好好說過話?」
賀正初緩過神來,瞧見我有些冰冷的目光,嚇得一哆嗦,訥訥開口:
「我回過的,可是母親不許我進去……」
「阿娘為何不讓你回去,大哥心里該是有數的。」
撫月冷笑,鋒銳直指躲在賀正初和宋承明身后的涼歌:
「涼歌姑娘不是向來自詡膽量過人,怎地如今出了事反倒是躲在別人身后一言不發(fā)?」
我瞧著撫月如今這副模樣,微微揚眉。
狠了,卻還是不夠狠。
于是我讓人把那把劍帶了上來。
「阿娘……?」
撫月微微愣神。
長劍抽出,寒光凜冽。
我慢條斯理地開口:
「本宮當年用這把劍替陛下斬過無數宵小賊子之首,也斷了許多本宮看不慣之人的性命。」
我手腕微動,挽了個劍花,最后劍刃直指涼歌。
「母親!」
賀正初慌亂,下意識擋在涼歌面前,卻被我?guī)淼陌敌l(wèi)無情扣住。
「姑母這是何意?」
宋承明鐵青著臉,語氣極為不善。
「本宮只是手癢了,想尋一尋當年的感覺罷了,太子不必如此緊張。」
我淺笑,可抬起的手卻沒有落下。
我看到涼歌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卻又很快被壓下。
直到現(xiàn)在,她依舊覺得這些男人們能夠護住她。
我輕嘆,只覺無趣,索性把劍丟給了撫月。
「阿、阿娘?」
撫月有些手忙腳亂地接住,抬頭茫然。
「撫月,握劍。」
撫月向來是個聽話的,故而哪怕握劍的手不穩(wěn),她依舊是有些笨拙地舉起了手中長劍。
「母親!阿娘!不要!」
賀正初見此,下意識掙脫開暗衛(wèi)的禁錮。
他從小習武,而暗衛(wèi)又因著他的身份有所猶豫,倒是給了他機會沖了過來,試圖奪下?lián)嵩率种械膭Α?
可我卻搶先一步握住了撫月的手腕。
劍刃劃破了賀正初的袖口,割落的衣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賀正初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盯著我,低聲喃喃:「阿娘……」
「賀正初,你給本宮聽清楚。」
我扶著撫月的手腕,劍刃對著賀正初:「撫月若是想要一個人死,自可用本宮手中之劍,犯不得用那種腌臜法子臟了自己的手!」
「阿娘……」
賀正初被我這聲訓斥罵得下意識有些恍惚。
他神色逐漸茫然,卻又在涼歌的下一聲驚呼中猛地驚醒。
「虎毒尚且不食子!」
涼歌沖了上來,語氣異常憤怒:「長公主怎能對自己親兒子動手!」
「本宮教訓自己的兒子,你有何資格置喙?」
我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當即就有人上前扣著涼歌迫使她跪下。
我笑了笑:「不過你這番倒是提醒了我。」
「青蘭,見長公主而不行禮,當是如何?」
涼歌一驚。
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青蘭重重地打了幾個巴掌。
「此番大不敬,當罰!」
「母親!」
「姑母!」
宋承明和賀正初沖上來護著涼歌。
我抬手讓人放開涼歌,只見她哭得梨花帶雨。
「先前他人暗地里說母親是如何囂張跋扈時,我還多次為母親與人駁斥。」
賀正初心疼地看著涼歌紅腫的臉,看著我的眼底隱約帶著一絲恨意:「可母親如今這番委實寒了兒子的心!歌兒到底何錯之有,竟讓母親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針對她!」
「你的意思是,她對本宮大不敬也不曾有錯?」
我被氣笑。
「歌兒是塞外之人,不懂中原規(guī)矩也情有可原,更何況——唔!」
賀正初紅著臉梗著脖子想要同我爭辯,卻被我命人抓了起來,堵住了嘴。
「此番的確是歌兒不對,」宋承明倒是比賀正初清醒了不少,「恒之日后定會好生管教,還望姑母莫氣。」
他將自己的態(tài)度放得極低,可手背上的青筋卻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管教?」
我揚眉,好整以暇:「太子殿下帶她回京也有許久了,怎地還未曾教會?若是殿下不忍,本宮倒是不介意替太子好好教導一番。」
「恒之哥哥……」
涼歌有些慌張地叫了他一聲,楚楚可憐。
宋承明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
他沉默著看了涼歌一眼,驀地揚起手——
重重落下。
賀正初猛地睜大眼發(fā)出一陣「嗚嗚」聲,而宋承明不再去看涼歌不敢置信的目光,朝著我俯身作揖:「還望姑母消氣。」
我輕笑,轉身對著撫月說道:「可看清了?」
「你以后要是尋人,可莫要找那些口口聲聲說是自己心愛之人,可轉頭卻又能因著旁人一兩句話就對自己心愛之人落下巴掌的。」
「那般的人啊,本宮可瞧不上。」
宋承明身子一僵,臉色鐵青。
賀正初被我強行帶回了長公主府。
他一路上掙扎著要回去找涼歌,我被吵得頭疼,干脆親自卸了他的腿。
「下一次,本宮會直接打斷你的腿。」
賀正初氣得臉通紅,卻又不敢同我嗆聲「便是打斷腿我也要回去」。
說到底,他同他那個廢物的爹一般,自負又怯懦。
先前送賀正初進軍營時,我本是想著借此磨磨他這性子,結果反倒讓他生出這股不知所謂的愚蠢來。
撫月緊緊跟在我的身邊,卻是一眼都未曾瞧過她素來敬重的大哥。
想來也是對人失望透頂了。
等回了長公主府,我本想命人帶著賀正初回他的院子。
約莫也是猜到了自己若是被帶回院子會面臨著什么,賀正初慌了起來,更是直接口不擇言:
「母親你這般蠻不講理,難怪會做出不聽父親解釋,將父親趕出長公主府的荒唐事來!」
我驀地抬眸,抬手阻止了暗衛(wèi)的動作:
「你方才說什么?」
「兒子可曾說錯?」賀正初梗著脖子,「當年分明是那婢女有意勾引父親,可你卻不聽父親的解釋直接將他趕了出去,讓父親蒙受這么多年的嘲笑與侮辱!」
「還有歌兒。歌兒分明是那般好的女子,便是連陛下都親口夸贊她的聰慧過人。可母親你卻處處針對,如今更是當眾羞辱她!」
賀正初越說越氣憤,更是想要直接站起來,卻被暗衛(wèi)扣著跪下:「即便母親再不喜,可兒子心悅歌兒,此生非歌兒不娶!」
我直直地看著賀正初,突然笑了起來:
「賀方卿同你說的是那婢女有意勾引,又是親口同你說的,是本宮趕走了他?但當年他可是親口同本宮說,那婢女才是他心愛之人,與本宮成婚不過是因著那道圣旨。」
「不可能!」賀正初下意識反駁。
我沒理他,繼續(xù)道:
「你既說那涼歌是極好的女子,可正經人家的姑娘會做出明知男子有婚約在身,還要同人糾纏不清的腌臜事來嗎!」
「那是因為情之一事本就難說!」賀正初依舊在強詞奪理,「更何況太子亦無意于這門婚事,便是沒有歌兒,也會有其他女子出現(xiàn)!」
「那你呢?」
我扯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你明知那兩人情投意合,又為何還要跟在她身邊?」
「歌兒說過,她對我也是有情意的!」
看著仍然執(zhí)迷不悟的賀正初,我突然覺著先前想要帶這兒子回來的我實在有些愚蠢了。
「賀正初,」我開口叫了他一聲,「本宮問你,若是本宮今日不攔著你,你是否會回到那涼歌的身邊?」
許是我臉上的神情過于嚴肅,賀正初臉上露出一絲怯意,但很快又轉變?yōu)閳远ā?
「歌兒如今正是傷心難過的時候,兒子自當要去陪著她。」
「哪怕舍了這世子之位,你也要去?」
我冷冷俯視著賀正初,一字一句:「你可想好,你今日若是走出這長公主府,那此生便永不許踏入我長公主府半步,而長公主府的榮譽你亦不可享受半分!」
賀正初一臉震驚地看著我,失聲:
「母親你如今是在趕我,和當年趕走父親那般?」
「本宮從不趕人,」我微微一笑,「本宮給了你們選擇的。」
我給了他們選擇。
可這對父子卻從來不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賀正初一瘸一拐地走出長公主府的時候,我未曾阻攔。
便是連撫月都沉默著站在一旁,只等完全瞧不見賀正初的身影后,她才低低而又擔憂地喚了我一聲「阿娘」。
「撫月會一直陪著阿娘的!」
我摸了摸撫月的頭發(fā),輕搖頭:「阿娘不曾難過,真要說難過的,也應當是你那蠢而不自知的大哥。」
撫月卻誤以為我是在強忍歡笑,那幾日便守在我身旁,費了心思想讓我開心些。
我有些無奈,但更多了幾分好笑。
于是幾日后我干脆領著撫月去了城郊的一處宅子。
「阿娘為何帶我來此處?」
我未曾直說,只是把一個香囊同著一本冊子遞給了撫月:
「我先前便同你講過,這送東西的時間要有講究,如何送也該有個講究。」
「阿娘再教你一個道理。」
「女子非是得靠著男子而活,若是個有本事的,亦可凌于萬萬人之上。」
幼時那人同我講的道理,如今我重又教給我的女兒,哪怕我一開始并不想撫月走上這條路。
撫月沉默地看著手中的冊子和香囊,半晌后猛地攥緊了手:
「那阿娘呢?」
「阿娘會在此處等著你。」
我摸了摸撫月的長發(fā),笑道:「阿娘幫得了你一時,卻幫不了你一世。」
「撫月,若是這世間無事可靠無人可依,那就靠自己吧。」
給撫月的冊子里是那些本不屬于這個朝代的詩詞歌賦,城郊宅子里藏著的是當年照顧憐妃的老宮女。
自憐妃出宮后,她身邊的宮人們大多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這個老宮女了。
而憐妃當年也曾教過我這些詩詞,她說這些都是「九年制義務教育必背詩詞」。
我將冊子和老宮女都給了撫月。
至于她能猜到多少,又能做到何種程度,那便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而我做的,頂多只能算是錦上添花。
令我欣慰的是,撫月是個沉得住氣的。
她等著那涼歌一步一步走上風光無限的位置,而后在宮宴之上揭穿了她的盜竊之罪。
聽聞那場宮宴上,涼歌借月吟哦了一首思念故鄉(xiāng)之情的「靜夜思」。
她本以為會同先前那般得到眾人的贊賞與傾慕,卻沒想皇帝當場震怒。
他命涼歌重作詩詞,然而接下來的那幾首直接讓皇帝鐵青了臉,怒斥涼歌欺世盜名,乃文人之恥。
「我怎敢在那些瑰寶之上署了我的名,私自占為己有?那是不可饒恕的盜。哪怕他人不知,那也是偷盜,是文人之恥。」
當年的憐妃,如今的涼歌,實在大不相同。
我聽著青蘭繪聲繪色地講著宮宴上的事情,并沒有太大的意外。
「郡主倒是長大了,就是可惜了世子……」
青蘭自小就跟在我身邊,也是看著撫月和賀正初長大的。
她嘆著氣,卻又說不出一點求情的話來。
聽聞賀正初被趕出長公主府后便堂而皇之地跟在了涼歌的身邊,毫無后悔之意。
「沒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我低頭剪著花枝,輕微咔嚓聲后我放下了手中的剪子,「本宮不需要這般愚不可及的兒子。早些斷了也好,免得日后又做出什么蠢事來,連帶著長公主府都一并連累。」
青蘭息聲,一陣唏噓。
宮宴之事讓涼歌一夕之間由「京城第一才女」跌落成「欺世盜名之輩」。
她向來自負,自以為高高在上,瞧不起世家貴女。
因此,當這一切發(fā)生后,最先聯(lián)手對付起涼歌的,便是這些世家貴女。
一個普通而又愚昧的穿越女,又如何對付得了世家貴族培養(yǎng)了十幾年的貴女?
甚至都不用撫月親自動手,涼歌的日子就愈發(fā)難過起來。
宋承明也因為此事被皇帝責罰,自顧不暇。
故而陪在涼歌身邊的,只有賀正初。
可他如今也被長公主府舍棄,并非當年肆意瀟灑的世子,非但幫不了涼歌,反而讓自己也成為了這些貴女的笑資。
聽聞后來那涼歌還嫌棄賀正初無用,轉而去尋了另外的男人。
撫月過來尋我時,已然比先前沉穩(wěn)冷靜了許多。
可見到我時,她又如同討要嘉賞的小孩兒,眼睛亮晶晶地叫著我「阿娘」。
我知曉她的想法,于是便順著她的意思笑吟吟地夸了一句:
「我的撫月做得好極了。」
但事實上,撫月做得還要比我想象中的更為出色。
涼歌欺世盜名之罪在京城一度成為百姓的飯后談資。
可沒過多久,有關「長公主囂張跋扈,趕走駙馬豢養(yǎng)面首、隨意虐殺無辜之人」的消息就流傳開來。
據聞連當初的世子、長公主的親兒子都默認了這些消息。
消息傳播速度之快,只一天的時間就連宮里都知曉了。
「皇姐你莫要擔心,朕一定會徹查此事,還皇姐一個清白!」
皇帝安慰著我。
我應下,卻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比起當年為了讓我的風頭不壓過皇弟,我那母后往我身上潑的臟水、做的惡事,賀正初和涼歌這番行為實在是不夠看。
可撫月卻是氣得半死。
她尋來了當年知曉此事的老仆人,說要替我正名。
「我倒是不介意這些人的胡言亂語。只我好奇,撫月你是從哪尋來了這些人?」
撫月沉默了一瞬,而后低聲:「是五皇子。」
五皇子宋言妄,是當年皇帝醉酒之時與一宮女荒唐而誕下的皇子,自小就被扔在冷宮之中,不受待見。
可我先前也見過這五皇子幾面,知曉此子絕非池中之物——
至少比那宋承明要好多了。
我點了點頭,并未多言。
反倒是撫月卻忍不住了:「阿娘,為何陛下——」
「撫月。」
我抬手做了「噤聲」的動作,輕笑了下:「那是九五之尊。」
既然是九五至尊,自然容不得旁的人風頭蓋過自己,尤其那人還是自己的親阿姊。
我本以為我同賀方卿的婚事是母后一手促成的。
可等先帝過世、皇弟登基后,我仍然無法同賀方卿和離時,我便知曉此事有我那好皇弟的手筆在。
「阿姊,莫要為了一時糊涂而辱了皇家顏面啊!」
故而在賀方卿和那婢女試圖下毒謀害我時,皇帝只處死了那婢女,讓賀方卿離開長公主府。
而當時長公主府內所有的仆從都被皇帝一手處理,便是連我都不知曉這些人的下落。
我知曉皇帝的意思。
他不愿我同賀方卿和離,他要賀方卿這一世都是我的污點,他要母后當年那一句「箬嫋,阿冕才是太子」這一世都壓在我的頭上!
可他不知道,是我故意設計了賀方卿,讓他尋到了機會對我下毒。
我看著撫月心疼得紅了眼,笑著安慰:「你這是做什么?你阿娘素來都不是個吃虧的性子。」
「可我心疼阿娘。」
撫月伏在我的膝上,小聲而又鄭重:「阿娘,以后撫月絕不會讓你繼續(xù)這般委屈下去!」
我摸了摸撫月的長發(fā),可笑意卻不及眼底。
我知道如今這消息能傳播開來,定有著皇帝的默許。
先前因著撫月這事,我冒進了許多,也讓我那好皇弟原本消去了不少的疑心重又生了出來。
我低頭看著撫月乖巧的模樣,若有所思。
我被軟禁在長公主府。
京城內關于我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卻遲遲找不出是誰在那造謠生事。
皇帝好聲勸慰讓我在府內歇息,莫要因著這些氣惱。
說是歇息,實際上卻是軟禁。
而賀正初便是在這時重又踏入了長公主府。
同上一次狼狽離開時相反,如今的賀正初意氣風發(fā)。
聽聞是因著涼歌進言有關水利的策論,又提出了新的種植方法,解決了北部饑荒之災,皇帝大喜。
「如今母親還覺得歌兒不如撫月嗎?」
賀正初表面對我恭敬,但臉上的得意之色卻遮掩不住:「如今歌兒救了大奉無數百姓,而母親卻因為撫月被困于長公主府……」
「母親當真還要如此執(zhí)迷不悟嗎?」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賀正初,半晌后嘆了口氣。
「母親可是后悔了?」
眼見著賀正初激動了起來,我冷笑了聲:
「本宮的確是后悔了。」
「本宮在后悔當初為何沒有把你同賀方卿一塊趕出去。」
賀正初面色一僵,氣急敗壞地轉身離開了長公主府。
反轉是在幾個月后。
涼歌所言的水利策論并無考慮到雨季決堤、地理特點,而朝廷興修水利,卻因成本過高勞民傷財,反對的浪潮聲亦此起彼伏。
而她所謂的新型種植方法,又因著缺少關鍵技術,只存在了一小段時間。
此時民間謠傳涼歌是「妖女禍世」,坊間流言愈演愈烈,皇帝大怒,下令將涼歌押入牢獄。
然而宋承明卻為了涼歌長跪殿外不起,生生將皇帝氣得直接廢了太子。
我聽聞這消息時,五皇子宋言妄正在我的長公主府內。
他如今已然不是當年那個不受寵的皇子,在朝中地位甚至隱隱能與宋承明相抗衡。
「你不該來本宮這的。」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宋言妄:「尤其是現(xiàn)在。這偌大長公主府內過于冷清了些。」
宋言妄微微附身作揖:「姑母受委屈了。」
「委屈倒是稱不上,本宮反倒覺得輕松了許多。」
我頓了頓,又開口:「宋承明為何要護下涼歌?」
要說宋承明對涼歌的確是有幾分喜愛。
可這喜愛卻遠不足以讓他放棄自己的太子之位。
宋言妄倒是沒有瞞著我。
「皇兄早些年傷了身體,子嗣有難,而那涼歌如今又正好有了身孕。」
「傷了身體?」
我微微挑眉看向宋言妄,突然笑了起來:
「倒是個心狠的。」
「比不上皇兄對撫月的心狠。」
宋言妄這句話讓我瞬間心情舒暢。
三月初,皇帝病重,朝中大事由五皇子代為處理。
四月中旬,廢太子起兵造反,意圖逼宮,被擒于承乾門下。
我走進養(yǎng)心殿,看著龍床上瘦骨嶙峋的皇帝,微微斂眸。
見我進來,皇帝發(fā)出一陣「嗬嗬」的古怪聲,竟害怕到掙扎著想要爬起。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
我笑了笑:「當年母后那么疼愛你,我又怎么會讓你這么早就去見她呢?」
「你、你到底想如何?」
如今的皇帝連說句話都異常費力。
「我從未想過要如何,」我平靜地看著他,「自始至終都是你的猜忌心太重。」
因為懷疑發(fā)妻想讓嫡子登基使用巫蠱之術,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殺掉無辜的發(fā)妻,試圖廢了嫡子的太子之位;
因為猜忌我會奪了他的皇位,所以他事事都要壓我一頭,甚至不惜犧牲我的幸福和孩子。
「可你不該對我的孩子下手的。」
我嘆了口氣。
皇帝瞳孔驟縮,一臉驚駭:「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異世而來又不會武功的女子,去了戰(zhàn)場那般地方唯一的念頭便只有活下來,又怎會冒著風險去救一個不知底細的人?」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皇帝,神情淡漠:「更何況,知曉《水調歌頭》的也并非只我一人。」
我尋到了那老宮女,而那老宮女回憶時一件不經意的小事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說,先前我和憐妃不在的時候,皇帝會偷偷摸摸溜進去。
她有一次更是撞見了皇帝在背誦那首《水調歌頭》。
一個分明知曉這首詩詞的人,又怎會在涼歌盜用之時沒有半點印象,反而還大肆夸獎了一番呢?
我起了疑心,便有意去查那涼歌的事情。
憐妃曾同我說過,穿越有兩種,要么身穿要么魂穿。
可那涼歌有父有母,也未曾性情大變過。
唯一要說有異樣的,便是她有次進山時消失了幾個月。
而之后涼歌雖說著「人人平等」,可她面對婢女侍奉時非但沒有一點不自在,反而樂在其中。
可當年的憐妃,便是有人朝著她行禮下跪都會下意識側身避開。
是皇帝親手打造出一個所謂的穿越女,試圖廢了我兒子,又想讓我的女兒傷心欲絕。
他知曉我不會喜涼歌。
他要讓我眾叛親離,兒女俱失。
可偏偏那涼歌畫虎不成反類犬,渾身破綻引人起疑。
「我當年便不該攔著母后,就該讓你去和親!」
我冷淡地聽著皇帝用最惡毒的話來詛咒我。
最后,他大喘著氣,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不過,我這么厲害的皇姐,想來還不知道自己沒有護住那個人吧?」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成功報復的得意。
我安靜地看著他,直到他臉上的得意重又被恐慌所取代時,這才開口:
「我知道。」
「我知道她回不去,我也知道她永遠留在這里了。」
那人興高采烈跟我說要去找回家方法時的模樣仿如是昨日發(fā)生的事情。
可事實上,她永遠都走不出這個皇宮。
是皇帝告的密。
皇權至上,他們容不得有半點無法掌控的因素存在。
她說得對,這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進來了就難走得出去。
我本以為她會是個例外。
皇帝張了張嘴,最后一臉頹敗。
「你若是男子、你若是男——」
「我并非男子,」我俯身掖了掖皇帝的被子,輕聲,「我也不會要你的皇位。這位置,還是由你的兒子來坐。」
「陛下,您該立詔書了。」
同年,新帝登基,立撫月為后。
賀正初在長公主府前長跪不起,痛哭流涕說是自己當初瞎了眼。
我沒理會,任由他長跪,而我去見了在獄中的宋承明和涼歌。
宋承明會造反,也是因著涼歌肚子里的孩子。
可他不知,這孩子其實是賀正初的。
于是當我把這個真相告訴宋承明時,他徹底崩潰了。
「你、你不能殺我!我懷的是賀正初的親骨肉,是你們賀家的子孫!」
「不!我是穿越的!我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你根本不能殺我的!」
我看著神情狀似癲瘋的涼歌,嘆了口氣:
「你本不會落到這個下場的。」
「人最大的清醒便是有自知之明,只是很可惜你沒有。」
一個人一旦起了一點的貪欲,那么這點貪欲就會越來越大,最后被完全吞噬。
而涼歌便是如此。
我讓人把涼歌送了出來,帶給了賀正初。
這兩個人大概會一直糾纏下去。
這是我對賀正初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