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職題目
- 曲戲之王
- 清蒸油豆腐
- 2158字
- 2023-02-15 19:05:00
曲恬拉起于承藝的手臂,來到舞臺上,拍手吸引眾人。
“都到這邊來,這位于承藝于先生想要加入我們戲園,大家一起來檢驗檢驗他的功力。”
然而,先躁動的并非待驗的于承藝,而是臺下本在幫忙的戲子。
李金元問身邊的同班:“哥們,你早我兩天入園,那時,你也是被公開面試的嗎?”
孫大祥搖搖頭:“不是,那時雖也有檢驗,但卻是私下里。”
“那咱們一樣,可今天怎么這么高調,還是說,今后就是這個規(guī)矩了?”
孫大祥還是只能搖頭。
于承藝昨天都出過一次戲了,現(xiàn)在站在舞臺上,他非但不緊張,反倒有些從容。
“各位前輩,叫我小于就行,我打小學戲,不過,中間斷了八年,所以還希望多多照顧。”
八年……
所謂,三天不練手生,三天不念口生,而于承藝斷戲八年,怕是連心都生了。
李金元和孫大祥相望一眼,以為今天來的這個,是個小斗兒。
不過他倆并不意外,因為這個園子里能招到的人,只有那些大戲團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殘羹剩飯。
梨園行就是這樣,票友們沖著名氣來的,看戲的首選必然是大園子。
這些伶人只要能在大戲園熬著,總有出名的一天。
而小班子嘛,混到死也只是糊口飯,就算來的時候人家稱你一句大師,過些年頭,也泯然眾人矣!
所以,也催生了一種畸形的風氣。
大園子成名機會多,看的就是真功夫,人人盼著進來的是個師傅,可以請教幾招。
反倒是小班子,卻都盼著來個比自己差的,心里好有個安慰——看,那個還不如我呢。
因此,李金元和孫大祥此時內心還是挺高興的。
“你是來演戲的,不是來受照顧的,”曲恬言辭犀利,嘴上一點也不留情。
“你說你斷戲八年了,那我更要嚴格些,免得招你來一場戲都唱不了,就在后臺吃干飯。”
于承藝說:“恬姐,雖然這些年我沒接受正規(guī)訓練,但一有時間,我都會自己唱幾段的。”
“哦?那我就看看你的水平吧,”曲恬端起一只手,捏住下巴,思索考題,“但凡唱過幾出戲的都知道,男怕夜奔,女怕思凡,那你就隨便來段夜奔吧。”
此話一出,臺下的人不禁替于承藝捏把汗。
《夜奔》,全名《林沖夜奔》,因其武戲連續(xù)不斷,又是獨角戲,難度極大,才同《思凡》一起,流出“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的俗語。
李金元問孫大祥:“你面試時,難道不是自選拿手折段?”
“是的呀,曲老板讓我自己選,我便唱了二進宮中的一段。”
李金元說:“嘿,那咱老板是不是和這小子有過節(jié),當眾臨時出夜奔,不就是想給人家難堪嗎。”
“怕是,就是提前告訴我,讓我有所準備,也演不好一出夜奔,不過,”孫大祥嘿嘿一笑,“咱倆跟著什么急啊,看笑話就完事了……”
題目雖然是曲恬出的,可她內心里,也不覺得于承藝能完成這出戲。
她這班子招不到什么人,就目前手里這幾條咸魚,只求不出亂就行了。
可人家好歹天天唱了,于承藝則是八年未練,只怕更是不如。
不過,田小一卻把眼前的這位年輕戲子吹得神乎其神。
說他客串救場,卻技驚四座。
蘊豐戲園雖然也不算大,卻是個老招牌,如果真如其言,那說明于承藝有點本事。
但田小一昨天同她打電話的語氣,怎么聽怎么像被迷了心竅,讓她難免心生懷疑。
所以,眾多謎團匯聚在曲恬心里,她倒要看看于承藝是否真的那么神,便才出了這么個稱得上刁難的題目。
于承藝一聽《夜奔》,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男子入梨園,只要學的是生行,逃不過《夜奔》。
他小時候的確學會了夜奔,這些年林沖的詞他沒有少唱。
可偏偏,《夜奔》這出戲講究的就是它的把式戲,光唱不武,當場就被轟下臺。
于承藝雖然懷有部分徐寶成的本領,卻只會用它來唱《空城計》,而且只限司馬懿這一個角色,如今,他只能靠自己。
但他也知,就憑自己的這三腳貓功夫,必然露怯。
得想個辦法糊弄過去……
突然,他注意到曲恬話語里的漏洞:“恬姐,你的話,我不敢茍同。”
面對這樣的質問,曲恬有些意外:“我說了什么嗎?”
“我們雖只是戲子,演的卻是英雄人物,哪可‘隨便’,我腳下便是舞臺,要演,就恭恭敬敬、正正式式,打扮化妝,演他一出好戲。”
只要不是現(xiàn)在演,于承藝憑借金手指,還有改變局勢的機會。
可臺下的幾人本就瞧不起于承藝,一聽這番言論,自然覺得于承藝是在逃避推脫。
李金元忍不住起哄道:“不會就是不會,承認就行了,何必巧言推脫。”
孫大祥也說:“夜奔難,大伙兒都門兒清,不會,大家也不會笑話你。”
“是呀,你這強行拔高立意,倒顯得虛偽了。”
于承藝畢竟才剛進入社會一年,說話總歸沒這幾個老油條老練,一時語塞。
幸好,曲恬出言救了他:“好了,你們說的都有理,那這樣,明天這個時候,我把樂手都叫來,還是這出夜奔,咱們看這位于先生到底唱的怎么樣。”
“行,”于承藝點頭。
“真好啊,我們那時候就不能等到第二天,”李金元陰陽怪氣地說。
“對對對,”孫大祥附和。
曲恬作為老板,可容不得他們挑戰(zhàn)自己的威嚴,笑著出刀:“那時,你們不也沒唱夜奔嗎。既如此,我都把樂手叫來了,你們也一起化個裝,也演他一回林沖,我再把周教習也叫來,給你們打個分,看你能到底是個什么水準。”
一聽這話,李金元頓時慌了:“這關我們什么事啊,那些話,當我沒說行了吧。”
“夠了,我意已決,你們今天好好準備吧,”說完,曲恬就離開了。
李金元張著嘴,呆在原地,沒想到自己躺著也中槍。
旁邊的孫大祥安慰道:“沒事,李哥,再怎么著,也有姓于那小子墊底,丟臉也輪不到咱。”
李金元聞言,也同意地點頭。
對啊,他怎么會怕一個八年未唱戲的小毛犢子呢?
臨走前,兩人狠狠瞪了于承藝一眼。
于承藝卻不以為意,小丑,他從不放在心上。
微微一笑,似什么也沒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