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于承藝帶田小一開啟了下午的課程。
小一不想遲到第二次，于是早早地來到教室。
這是一節京劇表演課，會有職業的京劇演員來教各位學生唱戲。
雖然于承藝和田小一都是小有名氣的演員，但無疑都懷了虛心的態度，來上老師的課程。
老師準時趕到，接著之前的課程，教大家基本功。
京劇的四門基本功，唱作念打。
最難入手的是做和打，需要童子功，或者有良好舞蹈或武術功底。
正因如此，這節課大多數學生學得都很吃力。
這位女老師姓韓，自稱在當今四大戲班里唱戲，這么說來應該實力很強。
不過，于承藝和田小一都不認識他們。
戲曲圈就是這樣，不同的園子就是不同的世界，除了紅極一時的演員，或者在國家劇場里演出過，否則很難被別的班子的演員相識。
韓老師看著學生們手腳僵硬，形不成形，意不在意，連連搖頭。
“想我十歲的時候，剛學京劇一個月，就能唱幾出完整的劇目了，再看看你們，我教你們都有三個月了，卻一點樣子都沒成。”
于承藝暗自發笑，他也是練的童子功，甚至從六歲就開始學了，所以他明白，韓老師是在吹牛。
一個月的時間，除了扎馬步吊嗓子，師傅能傳授劇目？
但他并非是嘲笑老師，只是想起自己以前在學校的老師，也是喜歡對學生夸大自己的事跡，有些懷念，又有些親切，故而發笑。
不過，韓老師因自己的教學沒有效果，正懊惱不已，一見于承藝嬉皮笑臉的，氣不打一處來，便罵道：“你，出來，你笑什么！”
于承藝急忙收起笑容：“我想起開心的事情。”
“我認認真真教你們，學不會也就罷了，態度也不知道好點！學得很好了是不是，做幾個把式看看！”
基本功對于承藝來說，不是伸手就來？
而且，不需要借助任何先賢的能力。
直接一個臥魚，叫老師目瞪口呆。
她馬上意識到，眼前的小子以前學過京劇。
不過，她一個登臺十幾年的資深演員，還能被一個黃毛小子怔住？
她必須要讓于承藝知道，什么叫做不知天高地厚：“你學過戲？”
“學過。”
“哪行？”
“生行。”
“那來段夜奔吧。”
果然，梨園行里刁難人，最難不過《夜奔》、《思凡》。
于承藝有曹眉仙的本事，演《夜奔》自然不在話下。
不過，他來學校的兩個目的，可沒有得罪人這一項。
一旦演了，那韓老師可能因此顏面掃地。
自己作為學生，哪怕只有一天，也不能忘記的尊師重道。
只能答不會，然后挨一頓臭罵。
田小一小聲說：“叫你搗亂。”
“冤枉啊，我不過在微笑而已，半點聲都沒出。”
“你們兩個干什么呢！”
馬上，韓老師又抓到交頭接耳的兩人。
韓老師雖然罵了于承藝一頓，但氣沒有消，正好于承藝又給她把柄，她當然抓住不放。
她讓兩人上前來：“你是豬還是什么，剛放過你，你又影響課堂秩序。”
“老師，我錯了，”于承藝趕緊認錯，以免老師胡亂發火，讓小一唯一一天的大學生活，也落下了不好的印象。
但韓老師一眼就看出了于承藝是個死皮豬，不怕罵也不怕出丑，可他似乎很在乎身邊的女孩子。
瞇起雙眼，準備對田小一下手：“你和他這么親密，他是你什么人？”
于承藝的表情瞬間緊張起來：“老師，這件事和她沒關系。”
越見于承藝反應激烈，老師越來勁兒：“姑娘，問你呢。”
田小一諾諾地說：“我、我是她的師妹。”
“難怪，原來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看來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不許你這么說我師父！”
韓老師嚇了一跳，沒想到的看起來溫順的女孩子，竟然有這么激烈的態度。
但她不打算放過兩人：“既然你以前也學過戲，那你也來演一段，就思凡吧。”
從她的出題就知，她是故意要讓兩人難堪。
然而，溫柔的田小一還在為老師考慮，不想針鋒相對，選擇默默承受：“我不會。”
聽到兩人的回答一致，韓老師便以為他們沒有真才實學，愈發得意起來：“什么也不會，也不知道好好學，拜個二愣子師傅沒有好自豪的！”
“我說了，不許你這么說我師父！”
“我說錯了嗎，他難道教會你們什么嗎？”韓老師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
田小一此刻氣呼呼的，兩只小手上的拳頭，也拽得緊緊的。
“好，那我唱就行了，不就是思凡嘛。”
侮辱自己的師父，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
說罷，便走起云步，一顰一笑，一招一式，那股子春思嫵媚，彌漫在課堂之間。
佛前春心蕩，曲唱山坡羊：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發……啊呀，由他，火燒眉毛且顧眼下。”
雖無鼓鉉配樂，可戲中的韻味，人物的情感，均被毫厘不差地傳遞到聽者的靈魂當中。
這些大學生雖不懂鑒賞，但也聽出其中的功力非凡，見田小一鞠躬，紛紛鼓起掌來。
再看那老師，大張著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一段，就算她來唱，也不見得比這位小姑娘好。
那她第一時間為何不唱呢？
突然，她似乎回過味來，急忙望向于承藝。
于承藝正一臉微笑地看著她，她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出的題目，對他也不過信手拈來。
之所以說不會，不過是給她留個面子罷了。
這樣看了，反而是作為前輩的自己，沒有禮數了。
一時間羞愧難當，立時面紅耳赤。
只能將二位學生請下去，對此事只字不提。
下課鈴聲一起，便如聽到招魂鈴一般，著急忙慌地離開了教室。
不過，小一的氣似乎沒有消。
但她并不怪韓老師，而是責怪于承藝，無故惹出事端。
于承藝吐吐舌頭，今天師妹最大，連反駁的話都不敢說一句，只能聽著她的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