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墜，天色愈發昏沉。

乾封城下，反賊大軍的攻勢如火如荼。與從前的狼虎谷不同，這伙反賊一路殺來，已經攻陷過不少城池，知道攻城應該采用什么辦法。

“準備——放！”

“放??！”

在張歸霸的指揮下，十數門單裝填完畢的梢投石車，開始接連向乾封城拋射帶火石彈。

幸虧單梢投石車的力道不夠大，乾封縣的城墻，在官兵的平日的修繕下，足夠堅固，總算承受住了這番攻擊。

雖說部分城堞遭到破壞，不過并未給守城官兵帶來什么傷亡。

“奶奶的，傳老子命令，攻城！”

見投石車不起作用，張歸霸立刻叫停，隨后正式命令部下，全面發動進攻。

“副都統有令，殺進去！攻下這座城，城里的金銀、財貨、女人，全都是大伙的！”

“都上！都上！后退者斬！”

片刻之后，數以千計的賊軍士兵，借著云梯、沖車的幫助，一手持刀，一手高舉盾牌，很快從四面八方，殺到了城墻之下。

要說反賊中的大部分人，數月之前其實還都只是普通百姓，之所以成為賊寇，皆是因為被裹挾之后，迫不得已。

然而幾個月的時間下來，這群百姓身處反賊軍中，一路來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已然漸漸將自己當成了反賊的一份子。

如今聽到攻下城池，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后，這幫人居然表現得比一開始的那些反賊更加積極。

“不要怕，來一個，咱們殺一個！”

“說得對！老子吃皇糧也這么久了，不殺好好他幾個反賊，算什么官兵！”

好在留守乾封城的三千官兵，也不是吃素。在韓隨、楊鳳翔的指揮下，所有人皆有條不紊地開始應對起來。

眼看賊軍從城外蟻附而來，一輪輪箭矢，立刻從城墻上方飛射而出。每支箭矢的箭頭上，都涂滿糞水，銹跡斑斑。

隨著箭雨的洗禮，城下的賊軍仿佛風吹麥浪一般，瞬間倒下大半——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沒有鎧甲。

然而饒是如此，還是有不少膽子夠大、裝備優良的敵軍精銳，拼死登上云梯，手握兵器，向著城頭不斷攀登。

然而城上迎接他們的，不是官兵的刀劍，而是一缸缸煮沸的滾水、糞汁。

“啊—啊啊——”

陣陣殺豬般的嚎叫，剎那間響徹云霄。

沖在最前方的反賊勇士，由于頭部和面部被燙傷，吃痛之下，接連從數丈之高的云梯跌落，當場摔死。

后方還在沖鋒的反賊士兵，看到前邊如此慘狀，不由得紛紛止住腳步，轉身潰逃。

“奶奶的，都停下來干什么，給我繼續沖！”

賊軍后方，負責指揮攻城的張歸霸，發現城上官兵如此頑強，心中不禁暗暗震驚。

為了避免士氣衰落，對方立刻率領數千親兵，親臨前線，一面揮刀砍殺逃跑的潰兵，一面奮臂高呼。

眼看眾人在自己的督促下，重新鼓起勇氣，再度向著城墻攀登。張歸霸還沒來得及高興，側過身子，忽聽背后傳來陣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就是現在！弟兄們，給我殺?。　?

“殺！殺?。?！”

此時此刻，蟄伏了整整一天的秦衡，終于瞅準機會，率領全軍發起了進攻。

三千五百余名官軍士兵，趁著夜色的掩護，以及前方一萬多反賊注意力被攻城吸引的機會，迅速殺到了賊軍軍營前沿。

反賊這邊人數雖多，但自身素質和裝備，皆不如官兵遠甚，再加上此時有不少人正在攻城，還有一部分人在營地吃飯。

因此幾乎只是片刻的工夫，反賊軍營便被官兵一鼓作氣，直接沖破。營內的所有反賊左奔右突、東逃西竄，倏忽間亂成一團。

“扔下兵器！投降不死！投降不死！”

三千官兵仿佛神人天降，一面放開嗓子吶喊，一面騎馬沖鋒，遇到放棄抵抗者，便饒過對方一命，一旦有人負隅頑抗，則格殺勿論。

“快逃，快逃……”

賊兵們胡亂抵抗了一陣，發現軍營淪陷，大多數人很快便放棄了掙扎，紛紛扔下兵器，匍匐在路邊。

還有一些反應迅速的，則迅速翻身上馬，第一時間逃出軍營，向著遠方遁去。

“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城墻下方的張歸霸，發現后方軍營人聲嘈雜、火光沖天，心中頓時又驚又怒，隨即便意識到大事不好。

“別慌，有本將軍在，慌什么，隨我殺出一條血路！”

此人在黃巢軍中，那是出了名的勇猛無畏，發現自己身處險境，立刻帶著百十名騎兵，手持銀槍，躍馬沖出。

眼看張歸霸欲逃，秦衡麾下的張居言，立刻率兵攔截，并迅速和對方交上了手。

二人槍來槊往、金鐵交擊，斗了十數回合，結果勝負難分，誰也傷不了誰。

“好漢，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何必苦苦相逼？”

其實若是真論武藝，張歸霸是要略勝張居言一頭的，奈何此時的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心中過于慌亂，于是一面出招，一面開口求情。

張居言冷笑道：“你若識相的話，馬上放下兵器，投降我家公子，這樣日后才好相見。”

“哼，要我投降官兵？做夢！”

見對方不肯放自己離開，張歸霸只得悻悻地閉上了嘴，接著同對方廝殺。

與此同時，乾封城頭。

發現城外燃起火光，賊軍似乎遭到的襲擊，城上的韓隨和楊鳳翔，馬上意識到是秦衡的援軍來了。

“是公子，一定是公子帶人來救咱們了！”

楊鳳翔大喜，當即便要命人打開城門，率兵殺出城去。

韓隨的性子要比對方謹慎得多，忙伸手將他攔下，搖頭道：“再等等，萬一是賊軍故意演戲，騙我們出去呢？”

楊鳳翔點了點頭，于是兩人又在城頭觀望了一陣，直到確定外邊真的發生了大戰，這才下令，全軍出城進攻。

“打開城門，公子來救咱們了！殺出去！殺出去！”

有了城內官兵的加入，整個戰場，迅速呈現出了一邊倒的局勢，所有妄圖抵抗的賊軍士兵，無不撲溝填壑、流血漂櫓。

“老天爺，莫非真要亡我于此么？”

眼看形勢不可逆轉，張歸霸心如死灰，一把扔掉手中銀槍，拔出腰間佩劍，便要自刎。

誰知千鈞一發之際，意外卻再度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