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虎的辦事效率很高，當日傍晚，楊寶、楊蕊珠父女二人，便領著麾下的兩千多甲士，及時從新泰趕至萊蕪，與秦衡匯合。

不過說實話，楊寶自己其實是不愿意來的，對方甚至覺得眼下正是脫離秦衡，重返狼虎谷的好時機，奈何女兒楊蕊珠說什么也不同意，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對方這才迫不得已一起來了。

“各位，大敵當前，接下來這場仗該怎么打，賊軍會在什么地方與我們交戰，大家都議一議，各抒己見吧。”

縣衙大堂下，秦衡命士兵，將自己粗略繪制的周邊地圖，懸掛在身后的墻壁上，接著轉過頭來，聲音平靜地向眾人詢問道。

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持從容鎮定，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這個……”

楊寶和楊蕊珠聞言，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這父女二人，上陣殺敵算得上一流高手，可一涉及到戰略戰術，便全都束手無策了。

最后還是張居言起身道：“公子，眼下賊軍數目，將近我軍的三倍，對方軍勢如此浩大，即便要決戰，肯定也得挑一個平坦開闊之地，才好鋪展開來。”

“根據之前斥候的探報，最近有許多賊人，似乎在牟汶河河尾東岸一帶，修建了許多營壘木柵，在下猜測，也許對方就是想在此處，與我們決戰。”

張居言雖說出身農家，但好歹也是在官府里做過事的，相比起狼虎谷一干大字不識的人而言，自然要有見識得多。

而且對方在歸順秦衡之前，本身就在反賊陣營當過幾個月副兵馬使，對反賊們行軍作戰的風格，可謂十分熟悉。

“張大哥說得有道理。”秦衡點頭贊許道：“此刻倘若我是賊軍主帥，多半也會如此。先留一萬多人包圍乾封，然后派剩下的兩萬人，埋伏在我軍的必經之地，以逸待勞。”

“公子，那咱們該怎么辦呢？”一旁楊蕊珠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接著開口詢問。

“蕊珠，你認為呢？”秦衡笑著道：“你也是一營主將，將來多半是要獨自帶兵出征的，心中要有主見，不能事事都聽別人安排。”

楊蕊珠聞言，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托腮，苦思冥想了許久，最后道：

“公子，人家也不知道對不對，但是我覺得，咱們就憑五千多人，直接與對方決戰，肯定是行不通的，最好能想個法子，把他們分成幾部分，一個一個地打敗。”

楊蕊珠的秉性其實十分聰明，只是以前的她，習慣了馬上廝殺，不喜歡思考這些。

“蕊珠，你能想到這些，實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秦衡聽罷，滿眼贊許地望著對方，“沒錯，我們的確需要想辦法分割對方，各個擊破。”

“說得倒是輕巧。”

一旁的楊寶，心中對局勢十分悲觀，根本不認為自己這幫人能打得過，哼了一聲道：“你以為賊軍都是傻子，你想怎么樣，對方就配合你怎么樣么？”

張居言亦道：“公子，對方的主帥向來深諳韜略，只怕不會給咱們機會……”

“張大哥，莫非你知道對面的主帥是誰？”秦衡好奇道。

對方點頭道：“知道，那人姓葛名從周，字通美，在反賊中十分有名，黃巢歷次大戰，對方都出力甚重。以前被公子你宰了的那個葛郁文，便是對方的親哥哥。”

“說起來，上次在沂州，還算咱們的運氣好，沒有碰上此人，否則只怕不會贏得那般容易。”

“等等，你說什么……葛從周？”

秦衡聽到這里，霎時間瞪大了雙眼。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面對的敵人是誰，心中萬念俱灰。

奶奶個腿兒，老天爺，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跟古代名將一較高下了？

“公子，你怎么了？”

見秦衡臉色驟變，半晌不說一句話，楊蕊住忍不住關心道。

“沒事，沒事……”

秦衡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盡力讓自己不要慌神，隨后雙目微閉，在心中快速思考對策。

過了不知多久，他總算在眾人的注視中，重新睜開了雙目，開口道：

“賊軍分不分兵不要緊，我們必須分兵，眼下這種情況，我們就算抱團也沒用，分兵反而能制造機會。”

“蕊珠，趁賊軍營寨尚未搭建完畢，明日你率五百騎兵作誘餌，到牟汶河河尾的賊軍營寨，反復發起襲擊，最好能引誘對方派大軍追擊，對方一追你就立刻退走，退回萊蕪，切勿戀戰。”

“得令！”楊蕊珠點頭承是，接著問道：“公子，若是對方一路追到萊蕪，如何是好？”

秦衡道：“我會讓楊大叔領一千士兵留守萊蕪，屆時賊軍包圍萊蕪，你們兩人憑著一千五百兵馬，守上個五六日應當不成問題。”

一聽讓自己父女守城，楊寶立刻跳腳道：“放屁！就這么點人，你讓我倆守城，那你做什么？”

秦衡站起身，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明日我和張大哥，親率三千五百兵馬，帶足三天的干糧，由新泰方向，繞梁甫山、徂徠山，蟄伏在乾封城南面的山林內。”

“一旦發現反賊主力被引走，我們立刻從背后殺出！與乾封城里的弟兄們內外夾擊！”

“反賊人多不假，但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是對方這次南下時，從江淮裹挾來的平民百姓，真的打起來，未必比得過我們。只要對方后路人馬一被消滅，軍心士氣，必然崩潰！屆時必可一鼓破之！”

其實秦衡的這番話，究竟有多少可信度，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但堂內的張居言、楊寶，楊蕊珠三人，卻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對眼下這場大戰，頓時有了信心。

“公子，你真聰明！”

楊蕊珠說著，忽然又有些疑慮：“可是……要是三天之內，人家沒辦法把賊軍主力引走，那又該如何是好？”

“蕊珠，你們一定要想想辦法。”秦衡嘆了口氣道：“三天之后，對方若不上當，我便也只能撤兵返回了。”

張居言猶豫了一會兒，開口建議道：“公子，若想吸引賊軍主力出擊，也許……也許需要公子你親自做誘餌，才能……”

“一派胡言！”楊蕊珠聽到一半，立刻出聲打斷，“咱們公子是千金之軀，怎么能做如此冒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