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啊，還在為方才之事介懷？嘖，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堂堂七尺須眉，何必同一個小女兒家慪氣呢？”
詩會結束，酒闌人散。齊克讓特意將秦衡留下來，一面命人給他斟茶，一面繼續勸慰道。
先前齊云卿的舉動，對秦衡來說，是在徹頭徹尾地踐踏自己的尊嚴，但齊克讓卻并不這么想。
在對方看來，齊家乃名門望族，世代公卿，如今肯招他秦衡一個寒門子弟為婿，是他幾世修來的造化，受點委屈算什么。
“齊公哪里話，區區小事，在下怎么會放在心里呢。”
齊克讓的這些心思，秦衡其實能揣摩出來，但他還是選擇笑著回應對方，臉上的表情也很快恢復了正常。
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不管自己再怎么討厭齊云卿，這齊克讓都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必須搞好關系。不能因為女兒的關系，就連做爹的也一起厭惡，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
“你能這么想就好。”
見秦衡不但能文能武，還如此能屈能伸，齊克讓心懷大暢，邊撫下髯邊道：
“天平，你是個聰明人，其實老夫這次邀你過來，是何目的，你恐怕不會不知道吧？”
秦衡輕輕放下手中茶盅，拿捏著語氣道：“大概能猜到一些，卻又不敢胡說，還是請齊公明示吧。”
“哈哈，像你這么會說話的少年，老夫也算平生僅見了。”
齊克讓聞言，心中對秦衡愈發欣賞，干脆開門見山道：“不瞞你說，老夫的意思，是打算招你入贅，做我齊家的乘龍快婿。”
“你知道，老夫如今也到知命之年了，幾個兒子都死得早，膝下只有孫輩，萬一哪天駕鶴西去了，家里沒個持家的男子可不行。”
“你能力出眾，文能吟詩作賦，武能帶兵出征，將來替我執掌泰寧軍四州二十縣，再合適不過了。”
秦衡聞聽此言，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半晌不作回應。
說實話，因為先前的事，他對迎娶齊云卿，已經失去了興趣。然而此刻，聽完齊克讓的一番話，卻又瞬間有些意志動搖起來。
老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對方沒有合適的接班人，只要自己肯入贅，哪天他一死，這泰寧軍節度使的位置，就是自己的。
乖乖，節度使啊，手握一方軍政、民政、財政，那可是妥妥地土皇帝，大軍閥。自己要是真能當上的話，將來群雄逐鹿、問鼎中原，本錢可就大多了。
“天平，你先別急著答應，老夫雖打算招你入門，可是有條件的。”
齊克讓抬眼望去，得見秦衡眼中光芒閃爍，便知對方已經心動。當下嘴里劃過一絲暗笑，接著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若同意入贅我齊家，那么今后便要改姓，叫做齊衡，你與云卿所生子嗣，也當一并姓齊，他日你要納妾，也須經過云卿同意。”
對方說到這里，突然想起一事，話風一轉道：“對了，你如今在乾封、萊蕪、新泰駐扎了多少兵馬？”
秦衡愣了愣，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真實的兵馬數量，故意隱瞞道：“約摸五千人是有的，只是甲胄、刀槍、戰馬，無所不缺，實際能上戰場的，也就上回帶到沂州那些。”
“五千還是太多，三千便夠了。老夫在這兗州城，也不過只有一萬五千精兵。”
齊克讓皺了皺眉，接著道：“這樣吧，你回去把那五千兵馬，全部帶過來。你既要入贅，老夫便升你為泰寧軍衙前節度兵馬使，今后長期住在兗州城，如何？”
秦衡聞言，心中頓時一涼。好家伙，這怎么能行，這不明擺著要沒收自己兵權么？
自己一旦如對方所言，帶著兵馬入駐兗州城，那今后一舉一動，就全都在對方眼皮子底下不，什么小動作也弄不成。
那樣的話，自己還怎么繼續招兵買馬，擴充實力？不招兵買馬，擴充實力，就只能老老實實給對方打工，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資格。
“齊公，如此婚姻大事，并非兒戲，可否讓在下回去好好考慮一番，他日再作答復？”
思來想去，最終秦衡還是決定，先不答應對方。
和別人不一樣，秦衡是看過歷史劇本的，知道這齊克讓的壽命，至少還有八九年。要自己等上八九年時間，才能繼承對方的家業，自己哪有那份耐心。
既然如此，那還是靠自己吧。
“什么，你不愿意？”
齊克讓怎么也想不到，秦衡居然會如此回應自己，臉上的表情頓時青一陣，白一陣。
秦衡見狀，忙解釋道：“齊公不要誤會，在下并非不愿意，只是想再考慮些時日。”
“考慮？有什么可考慮的？”對方說到這里，語氣中隱隱有怒意，“你不愿就罷了，有的是青年俊杰想入贅我齊家，難道還想老夫求你不成？”
話說到這里，對方“騰”地站起身來，拂袖便走。
秦衡張了張口，有心追上去解釋，卻被對方府內的仆役攔住，隨后更是直接被對方下了逐客令，趕出府邸。
“嘶……這叫什么事？”
來到偏院，帶上先前酒宴喝醉的劉明虎，秦衡仿佛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離開了刺史府。
回想這一天的經歷，他心中簡直無語。
自己本是沖著入贅刺史府，迎娶齊家小姐來的，結果被齊云卿再三羞辱不說，還把齊克讓也給得罪了。
等于說白忙活了那么久，一件事也沒有辦成……
“奶奶個腿兒，等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哪用得著三十年，最多三年，我便要讓你齊家上上下下都明白，我秦衡是個什么樣的人。”
雖然今日百般碰壁，歸根結底都是自己的選擇，但秦衡并沒有因此責怪自己。
畢竟人生在世，本就是有舍有得的，不可能萬事都盡善盡美。
再說入贅刺史府，對自己而言，未必就是什么捷徑，說不定正是一種桎梏，反而會限制自己的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