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他知道是魔法相關，現在的雷瑟夫恐怕也理解不了。

畢竟迄今為止十六七年的時間了，他對魔法不能說是耳熟能詳，至少也是一竅不通。

但克里斯蒂娜是知道一點的。

對于法師來說，法術書幾乎就是他們的命根子，記憶下來的法術的豐富度直接決定了法師的力量強弱和生存能力。

一個法術、甚至只是一張卷軸，法師們都不惜傾家蕩產去購買，更有甚者可能賣身為奴也在所不惜。

如果克里斯蒂娜是一個真正入門的法師的話，薩曼莎只需要教她任何一個法術，她可能都會求雷瑟夫直接幫子爵打白工。

但她不是，幸好她不是。

這讓薩曼莎不得不多拿出一些籌碼來。

法術這種東西就是如此，對于沒有學過卻知道它的價值的人，那是無價之寶；而對于對魔法一竅不通的人而言，甚至不如一張廁紙。

只有對克里斯蒂娜這種，知道，但知道的不多的人，法術才能發揮出正常的等價物的價值。

“唉，你是不知道五個法術是什么概念哦。”

薩曼莎認命地嘆口氣，拿過筆，背著克里斯蒂娜之外的三人悄悄寫寫畫畫了起來。

“記住，這些都只是法陣，寫在紙上只能當卷軸或者飾品用，你是沒辦法主動施放的。”

“至于怎么施放——老實說，我也不會。”

能丟卷軸為什么要自己吟唱呢？沒受過相應教育的薩曼莎始終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但她對于描繪出這些法術確實已經爐火純青了。

很快，五枚完整的法陣就已經展現在了克里斯蒂娜的那本賬本上。

她們在畫什么呢？

約翰和加雷斯對視了一眼，他們也注意到了女子爵的心不在焉，但對魔法一竅不通的他們什么都看不出來。

“也許是女紅？”約翰難得地說了個笑話。

薩曼莎能做女紅？

加雷斯被這一句話逗樂了，笑得前仰后合。

“你果然是在裝瘋。”約翰·貝爾冷哼了一聲。

“怎么著，不服氣你也裝一個？”加雷斯咧著嘴，把話題扯了回來，“這里我要四成的收益！”

“你怎么不去搶？”

“少廢話，搶劫賺得有這個多？還得蹲號子！”

沒有人比我們野火角斗場更懂非法勾當！

“這三張，和你那個是一套的：秩序陣營防護、中立陣營防護、共通陣營防護。”

薩曼莎指著前三張說道：“你要是有興趣可以把他們重疊畫在一起，就能看到‘大魔法師艾拉維亞’的字樣，依照那個體系法術的命名規則，這套法術又被稱作艾拉維亞的某某陣營防護。”

“這也能算三個？”克里斯蒂娜看了看那邊還在“撒潑打滾”的加雷斯和約翰，有點兒不滿地低聲問道。

“這樣的話我只需要共通陣營防護不就可以了？”

“法師每天使有施法次數的呀，”薩曼莎苦笑，別說法師，連她這個吟游詩人也是一樣，“每逢戰斗就用共通陣營防護，次數耗盡之后難道只能等死嗎？”

“即便是畫在你的這個……賬本上，當做飾品也是一樣的，發動的頻率那么高，損耗快得驚人，真等到你需要的時候，可能又耗盡了。”

“你不是正規的法師，所以不明白這種細節對法師的作用——萬一哪天你流落荒野求生的時候就明白了。”

至于薩曼莎怎么知道的？還不是因為自己淋過雨。

“這三樣還不算重要，需要注意的是后面這兩頁，”她翻過紙頁，給克里斯蒂娜展示約定的另外兩張。

“這個的學名叫做‘維娜的神奇閃避’，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可以偏斜所有非鎖定的攻擊，刻有這個的飾品我最喜歡了。”

“至于最后這個……你恐怕需要經常練習。”

“治療輕傷？”

“你知道？”

“雷瑟夫之前有半瓶治療藥水，在液面上，我隱隱約約能看到和這個類似的圖案。”克里斯蒂娜小聲解釋著。

薩曼莎：“……”

這孩子魔法天賦不一般！

她當然知道治療藥水就是用這種法術施以煉金術配置的，但還從沒聽說誰能在剩下半瓶的藥水里看到法陣的圖案的！

半瓶藥水，天知道那還有沒有用了！

“你知道就好，”最終薩曼莎也只好點點頭，繼續補充道，“用的時候雙手撕開這張紙，手上出現綠色的光芒，就說明卷軸生效了。”

“直接接觸傷者即可進行治療，或者也可以將手浸入水中——這種法術是可以被儲存在清水里的。”

“不過要想長期保存需要特制的容器和其他法術。這些東西貴得很，而且容器都是一次性的，連我也弄不到很多。”

“要不然我也不會做什么角斗場來賺錢。”

“一金幣一個，半個巴掌大小的小玻璃瓶。”約翰適時地插嘴，“您要和朱月角斗場開展點兒治療藥水的生意？我們可以提供容器。”

“你們能提供負責裝瓶的煉金術士嗎？”薩曼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約翰頓時訕笑起來，搓了搓手。

“瞧您說的……我們要是能雇得起煉金術士，早就不開角斗場了。”

“煉金術士？那是啥？”加雷斯摸了摸后腦勺，“他們真能煉出金子來呀！我聽說不是要綁個賢者在石頭上獻祭來著？”

“滾一邊去，”約翰白了他一眼，“整個屋子里就屬你最沒文化。”

“你放屁！老子是整個野火里最有文化的幾個人了！”

“他們認的字都沒我一個人多呢！”

野火的平均水平就可想而知了。

“女子爵大人，那么這邊的份額就已經分配完了。”

雷瑟夫已經自己拿筆記錄下了整場交易的結果。

“總體上看，如果整體進展的順利，您每月可以分到二百四十枚金幣，雷鳴和野火兩家各一百五十三枚金幣，我們朱月角斗場愿意讓利出來，只要每月四十五枚金幣。”

“這里只計算了三級和二級角斗場的利潤，一級的角斗場大多數都是以家庭為單位的小作坊，就算是刮地三尺，一個月都收不出十枚金幣來。”

“與其這樣還不如放棄。”

約翰和加雷斯贊同地點頭，這幾個金幣可是要跑遍整整四十五家角斗場才能湊齊的，有這個精力他們寧可打兩場口水戰。

“但如我剛才所說，這筆錢，是我們拋頭露面、受人唾棄排擠，幾位才能拿得到的。”

“去踢場子、收購，這些都是我們的事情，你們沒有出面的風險。”

“但拿下來的角斗場，人手、經費，我們不出；如果因為經營不善，列位錢袋里的錢少了，我們不負責。”

“朱月角斗場已經讓步很多了，如果只拿幾位四分之一、甚至是六分之一的錢還要我們付出更多，那大家就一拍兩散。”

雷瑟夫站起身來，看著在場的幾人。

“今天同樣的話術，我也能拿給那幾位三級角斗場去聽，我也能拿給二級角斗場去聽，跟著幾十家同行在一起，也未見得不能再臨霜城立足。”

“不過到時候再次相見……”

“哎哎哎，雷瑟夫老弟，話說得不要那么絕情嘛。”加雷斯連忙過來摟著雷瑟夫的肩膀再次坐下，“大家都是一條線兒上的螞蚱了，飛不了你也蹦不了我，何必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呢？”

“什么破比喻。”約翰·貝爾嗤了一聲。

他們這一屋子說是壟斷了臨霜城的整個角斗業務也不為過，結果就被比喻成線上的螞蚱？

當然了，他們心里都門兒清，雷瑟夫這也不過是做作姿態而已，好讓后面的書面協議能對朱月角斗場有利一些，免得他們翻臉不認人。

一二百金幣固然不是小數目，但對于他們三家也就是錦上添花。

而對于朱月角斗場……呵，沒有這筆買賣，一個月能賺到一二百銀幣？

別忘了，連他現在手底下的三名角斗士還有倆是薩曼莎子爵送的呢。

所以說雷瑟夫所謂的“一拍兩散”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不過大家都是逢場作戲，也就無所謂了。

花花轎子大家抬，不是么？

呵呵，說不得到了朱月角斗場崛起的時候，還會有人樂見其成，以為能看到一家能和三巨頭分庭抗禮的新星呢。

“那就開始下一個事項吧。”

見到配額的事情差不多了，薩曼莎也非常滿意——她拿的可是最大頭，這筆錢拿出去，又能打點一批窮得快要飯了的領主們。

她領地的事情可就漸漸的就能水到渠成了。

“約翰，不是你說的，想聯合辦一個團體賽嗎？”加雷斯想了起來，他差點兒把這個忘了。

“還是老規矩，四人賽制？”

“抽簽匹配，兩兩配對，三十二家三級角斗場，能辦一周——話說，是所有三級角斗場都會參加嗎？”

“我問過了，”約翰哼了一聲，“除了有幾家笨蛋把賽程排到了一個月往后的，其余的都同意了。”

“那幾個蠢貨聽說這回是咱們三家一起舉行的，也都表示回把日程重新安排。”

“那還不錯。”薩曼莎吹了吹手上剛涂好的指甲，“我可是邀請了公爵大人賞臉出席，要是有人不來參加的話……”

“那就只好沒有他們家了，對吧？”

“不過，以往的賽制要改一下。”這是薩曼莎第一次整理了一番她那頗為散漫的衣著，正式地坐在了主位上。

“這次的聯賽改為三人團體，不是以往的四人？”

“但……三人不算是正規賽制，巴蒂斯亞和瑪黛拉帝國都沒有將三人一組設立在正規角斗中的先例。”約翰微微皺眉，他當然知道薩曼莎就給雷瑟夫分了兩個人，一共只有三名角斗士。

四個人就該讓這外地小子也親自下場了。

約翰對雷瑟夫沒什么惡意，也不想讓他就這么送死在了角斗場上。

但，規矩就是……

“他們沒有先例，那就我們來開創先例。”薩曼莎女子爵笑了起來，她的手在空氣中一段一段地涂抹過去，仿佛是在寫著什么文章。

“‘臨霜大公開創角斗場的新紀元’，這可是一項大膽的創舉，不是嗎？”

“臨霜城公爵和臨霜城大公還是有一點點區別的，我想他一定會喜歡這個。”

大公一般都是獨立的領主，但眾所周知，臨霜城現在實際上還是聽命于瑪黛拉帝國的。

“這個如您所愿。”約翰起身行禮。

薩曼莎都把大公搬出來了，說明她現在拿出的身份也就不再是和他們平起平坐的角斗場主了。

子爵發話，舉著大公的旗號，他還要說什么呢？

他又沒爵位，也沒在臨霜大公的床上睡過覺。

“行啦，那就沒什么問題了。”薩曼莎微微頷首，“對了，至于抽簽，不用我來教你們吧？”

“這個簡單，咱們之中運氣最好的肯定是雷瑟夫，”加雷斯大笑著把雙手搭在椅背上，“我一看這小子就知道他幸運得不得了，一定場場輪空！”

“我們的隊伍前面肯定不會碰到一起，這個請放心。”約翰微微一笑，這種事情年年大家都在做。

“倒是雷瑟夫先生和克里斯蒂娜小姐，聽說你們前幾天和尤金的那場表演賽相處的非常不愉快？”

“要不要我們幫你們把他提前安排一下。”

他們手上可都是四級角斗士，尤金的鐵荊棘角斗場現在就剩下了那么一根獨苗，即便賽制變成三人，他也只能挑兩個二級角斗士湊數來。

給點面子，留個活口。趕盡殺絕，卻都在角斗場上做掉也沒什么關系。

從此鐵荊棘角斗場就在三級角斗場里除名了。

“不必，”雷瑟夫謝過了他們的好意，“如果有可能的話，能不能把我跟他們安排一下，就……決賽之前的那場吧。”

跟雷鳴、野火和嚼骨競爭前三名肯定是希望不大——就算贏了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雷瑟夫只要能夠當個殿軍就算是完美收官。

鐵荊棘角斗場正好可以作為最后一戰。

“哈，親自解決！老子欣賞你！”加雷斯笑得非常放肆，“沒事，你要是萬一輸了，我幫你把他們頭給擰下來！”

整場談判最后在各方的心滿意足后散去，但薩曼莎女子爵卻依然留在了會客室里，只讓侍女去代替她送客。

“聽得差不多了吧，”看不見的寒霜悄然爬上了薩曼莎那嬌艷的臉蛋上，“我之前就說了，沒興趣跟你合作，你倒是不請自來。”

“這么想驚動公爵大人，給他送點兒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