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恩城的水果市場近兩年一直處于上升階段,這就如我在文章上說的那樣,隨著中產階層數量的增加,更多人開始具備對中高檔商品的購買能力好和欲望。”
一間裝修不錯的客廳內,沃納接過女仆遞來的紅茶,微微頷首致謝,然后朝對面坐著的男人繼續說道:
“不過基于這座城市的資源和人口總量,新出現的這批購買者人數不會太多,它不能說是一塊新的蛋糕,只能算是額外的甜點。”
對面的男人抿了口茶水,伸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塊點心,朝沃納示意道:“哪怕餐桌上只多了塊甜點,也足以讓人用餐者感到高興了。”
“沒錯,巴克先生。”沃納面帶微笑:“但甜點只有一塊,并不是誰都能吃得到。”
中年男人主動詢問道:“沃納記者您對此有什么看法或者建議嗎?”
“您的主要產業是水果商店對吧?”
“沒錯。”男人攤了攤手:“我在城東區有三家水果店,在城外也有自己的果園,我主要針對的客戶就是月收入在十五磅以上的家庭,也就是您說的中產階級以上人群。
就近兩年來看,在我商店購買水果的人數確實有了增加,但他們的購買頻率和數量并不大,這讓我難以決定是否要在果園花高價引進產量更高的水果品種。”
“您的意思是,對于顧客們實際所體現的購買力并不滿意?”
“是的,我承認新出現的這批人確實有購買水果享用的欲望和能力,但他們實際上很少會大量購買。
哦對了,我說的大量購買的意思是,一次消費一個銀幣以上,他們很多都選擇每次只買一到兩個蘋果、梨或者橙子,購買頻率也不算高。
雖然無論買多少我都能獲得一樣的利潤,但誰不希望能讓賬面變得更好看一些,而且穩定的銷量更方便我來調配庫存和制定單價。”
看著巴克先生似乎有些苦惱的表情,沃納笑著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或許你該試試會員制。”
“會員制?什么意思?”巴克先生愣了一下。
沃納解釋道:“在帝國一些大城市里,會有一些因愛好、職業、社交等因素所形成的俱樂部組織,它們中較為高端的一些,實行的就是會員制度,以此來對參與者做出限制。”
中年男人回想了下,道:“我去年到帝國旅游的時候,好像聽當地朋友說起過這個,但這跟我的水果店有什么關系?”
“您的水果店同樣可以引入會員機制。”
“恕我直言,這個玩笑并沒什么意思。”
巴克先生語氣帶著一絲不悅,看向這位商業文章似乎寫得不錯的年輕記者時,也帶有了明顯質疑。
沃納表情不變,依舊淡笑道:“請您不要著急,我有一個問題,您覺得會員制的產生和用處是什么?”
它的用處?
巴克先生皺眉思考了下。
但還沒等給出回答,沃納就自己說出了答案。
“服務差異化,這是會員制的本質核心。
通過設置門檻和特殊待遇,它可以讓顧客對你更有依賴性和認同度,保證已有的顧客不再流失,新來的顧客復購率增加,從而提高銷量。
當然,您不需要像俱樂部那樣拒絕服務普通顧客,只需要在普通顧客之上另外設置標準。”
巴克先生還是沒怎么聽明白,但他似乎對沃納的說法有了點好奇。
只聽這位十分年輕的記者繼續說道:“您現在所遇到的問題,主要就是明明有很多散客光顧,但由于單次購買數量太低、購買頻率不穩定,導致利潤起伏不定、商品種類的準備庫存也很難完美匹配實際銷量。
而這完全可以通過預儲蓄的會員制度來解決,它可以明顯增加顧客的依賴性和復購率。”
巴克先生疑惑道:“預儲蓄的會員制?”
“沒錯,您可以在自家店里發售會員卡,例如一張卡的購買價格是五個銀幣,但顧客卻可以用它分次購買總計六個銀幣的水果,您可以在每種卡的水果購買種類上做出限制,這樣就能大致估計未來一段時間此種水果的銷量。”
巴克聽完眼睛一亮,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是……”
沃納猜到他想說什么,解釋道:“五個銀幣購買六個銀幣價值的會員卡,看似是您虧了,但您卻能立刻從顧客手里拿到五個銀幣的現金,再加上水果利潤的對沖,我想您應該能算明白這筆賬。”
巴克作為一名有著三家水果店的商人,當然清楚自家水果店的利潤在百分之三十五左右,這種會員卡并不會導致虧本。
經過一段時間思考,他也想明白了沃納的用意。
會員卡的出現,絕對能吸引那些散客的注意力,五個銀幣也是他們完全可以承擔的一次性支出,會員卡如果上架,絕對會賣出很多。
但巴克明白,自己實際上就是在降價銷售。
“沃納記者,您也說過摩恩城里能消費得起水果的人群只有固定數量,降價銷售確實可以提高銷量,但最終利潤或許還不如之前,而且這也會得罪其它的同行們。”
沃納笑了笑:“巴克先生,首先一點,如果做生意怕得罪同行,那能掙到什么大錢呢?
摩恩城水果銷售市場就這么大,你多賺一點,別人注定少賺一點。
其次,會員卡確實是一種降價銷售活動,但它能夠幫您迅速吃下我們之前說的那塊新上桌的甜點,要知道銷量到了一定程度,足矣彌補降價的損失,甚至可以做到總利潤的快速增長。”
巴克先生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銷量和利潤的關系他當然清楚。
照對方這么說,會員卡制度確實是提高銷售額的好手段,換做他自己如果買了這種卡,也一定會花光它。
隨后,沃納又說了很多關于會員卡的實際操作細節。
比如定期提供一批快要腐爛的超低價水果,指定只有手持會員卡的顧客可以購買;比如每月贈送會員顧客一些應季水果品嘗試吃;再比如設置會員卡消費時限,促使顧客的消費頻率提高。
不得不說,這種在地球已經成為常態的經營手段,在如今這個時代還是具備極強先進性的。
巴克先生在沃納詳細分析之下,很快就認可了這個建議。
他不由贊嘆道:“沃納先生,您果然在商業領域有著很高的見解,我決定馬上就在其中一家店先嘗試售賣會員卡。”
沃納自信笑道:“您很快就會為這個決定感到自豪的。”
而這時,巴克先生想起了這次找報社記者過來的本意。
這次沃納來到他家,其實并非是要聊什么經營話題,而是準備在報紙上做廣告,這在帝國的報紙上已經是相當成熟的業務了。
只不過由于摩恩城這邊情況特殊,之前報紙版面不夠,再加上帝國時報主旨在于擴散影響力,不愿意為廣告背書,直到近期版面擴大之后,才允許接一些類似于軟文推廣的文章。
沃納上門拜訪巴克先生,就是來詢問對方在文章方面的具體要求的。
只不過巴克先生在得知沃納就是寫出那些股市文章和《經濟五分鐘》周刊作者的那位萊茵記者后,才主動聊起了摩恩城的商業話題。
沒想到就這么一聊,巴克先生感覺自己收獲極大,似乎眼前的問題也迎刃而解了。
“沃納先生,既然有了會員卡制度,那您看我還需要在報紙上購買文章版面嗎?”
“我認為反而更需要了。”沃納實話實說道:“本來我還有些頭痛到底該如何不露痕跡吹捧您的水果店,但會員卡的出現,顯然是一個非常好的話題,這也更有利于您在嘗試過程中盡快看到反饋。”
巴克先生一想也是,他如果試行會員卡,必然要有知名度才行,而他的顧客本就和看報紙的人群高度重合。
事情談完了,沃納起身準備告辭。
但巴克先生十分感謝于沃納提出的建議,執意要邀請他去附近的金茉莉餐廳共進午餐,為表示鄭重還叫上了自己的妻子。
結果不巧的是,巴克先生的妻子正好遇到一件急事,在準備出發之前急匆匆去了警局,最后只好兩位男士同行用餐了。
……
金茉莉餐廳是摩恩城里檔次最高的一家餐廳了,沃納早就聽過它的大名,但卻頭一次來這種專為有錢人服務的地方。
如果不是之前受到了蘇珊女士的嚴苛培訓,光從各種食物的吃法和餐具的使用,就能讓他在巴克先生面前出一個大丑,從而影響對方心中的印象。
包廂內,兩人一邊品嘗著美食,一邊聊著與商業有關的話題。
巴克先生似乎對股票投資很感興趣,一直在詢問著相關細節。
沃納早就研究過帝國股市的交易規則,對此很是熟稔的講解著。
兩人時不時做些談論,又或者舉起紅酒對飲一杯,用餐氣氛十分融洽。
直到快吃完的時候,一位女仆的出現,讓巴克先生的心情變得有些煩躁起來。
這位女仆是他妻子身邊的,過來是為了告訴自家老爺,警局那邊出了點事情。
“讓夫人先回來吧,等過兩天我會找人幫忙問問。”
接到吩咐的女仆隨即離去,巴克先生向沃納道了聲歉,隨后在他的詢問目光下解釋道:
“我妻子的侄子因為某些原因被抓進了警局,她想找警察疏通一下,卻被拒絕了。”
沃納好奇道:“事情很嚴重?還是說現在的警員都這么正派了嗎?”
巴克先生的身家和人脈在上流階層并不算多厲害,但在摩恩島這種地方的警局里撈個人,也不過只是花錢打點一下的事情,理論上應該不難的。
巴克先生無奈搖頭:“他的事情倒不大,只是吸食迷幻草而已,但他跟一個售賣迷幻草的人關系很深,最近警局的重案組又在嚴查這些違禁品交易,所以就不肯放了他。”
沃納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等午餐結束,沃納回到了報社,正好在大門口看到了最近一直忙著調查蒸汽機圖紙被竊事件后續的卡特。
隨口問了下事情查的怎么樣,結果引得對方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要走,看來應該是毫無頭緒。
沃納趕緊拉住他,說起了巴克先生的事情。
卡特聽完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圖。
“所以你想幫他把那個侄子撈出來,從而獲得對方的好感?”
“我給的經營建議已經贏得好感了,我是想向他證明下自己的人脈和能力,然后得到他妻子的感謝。”
巴克先生的妻子出身摩恩島某個男爵家族,雖然如今敗落了,但她本人卻在上流社會認識很多人物,如果對方能在一些社交圈子里提起沃納兩句的話,對于沃納融入上流社會很有幫助。
卡特聽到男爵這兩個字后,下意識的撇了撇嘴。
每個國家之間的爵位含金量都不相同,而普洛王國的爵位含金量無疑是最低的。
在銀船事件前,普洛王國沒有改制的時候,摩恩島原本只有十萬左右的人口,可當時的領主卻是個伯爵,在他下面也還有子爵和男爵的爵位。
他不止一次的跟沃納吐槽過這點,覺得當年一個摩恩島男爵所控制土地和人口,竟然只相當于帝國一個村莊。
但不管如何,如今摩恩島的上層階級中,基本都是這些男爵村長、子爵鎮長和伯爵城主的后代或者姻親,帝國當年強制通商后的紅利,都被這群人給吃下了。
但不屑歸不屑,卡特倒是很贊同沃納的想法。
“所以你打算幫忙請律師?還是借用報紙的輿論壓力?”
沃納搖頭:“他們自己就能請到很好的律師,而動用輿論會顯得咱們報社過于囂張,會引起警局的不滿。
巴克先生說,這件事的問題難點在于警局重案組為了辦案不松口。”
卡特沉吟道:“重案組是王國秘社的地盤,你要撩撥他們?”
“當然不是,我只是說這件事的關鍵還是讓重案組自己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