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布塞喲,是振英嗎?”
渾厚沙啞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
“內,金昌海老師。”樸振英握著手機低聲回答,話畢,目光尋視桌面,落在煙灰缸旁熠熠生輝的金鼠擺件上。
這擺件是今年Twice一起送的生日禮物,他一見傾心,收下后擺在桌子上惹人注目。
“你后天有時間嗎,我讓你師弟去找你見一面。”
手機里繼續傳來聲音,語氣輕緩有力,讓人不容拒絕。
樸振英沒有急著回答,沉默間,他左手慢慢攀上金鼠,大拇指細細摩挲著金鼠的頭部。
在他這個位置,很多事情已經不能隨口答應,盡管對面曾經是教他音樂的老師。
沉默了幾秒,樸振英出聲詢問道:
“老師是要送師弟進JYPE當練習生嗎?”
手機那邊遲疑了一下,聲音才傳過來:
“不是,是要你安排他solo出道。”
聽到這話,樸振英的眉毛皺了起來,左手緩緩抬離金鼠,伏在桌面上。
對JYPE來說,安排藝人出道是十分嚴肅的事情,畢竟這關乎著公司的股價和名譽。
當年他多才多藝去參加各類選秀節目,最后卻因為外貌問題而被拒絕,所以他成立公司后格外看重藝人的實力。
在如今實力至上的JYPE,每一名練習生在進入公司前都會經歷嚴格的選拔,就算僥幸通過了選拔,后面還需要度過漫長且辛苦的練習生生涯才可能出道成為藝人。
為了避免各類有權有勢的人空降出道,他以音樂制作人的身份發過誓,堅決不允許實力不合格的人出道。
為此,他特地找了書法大家求得“恪守成規”四個中文大字,懸掛于身后的墻上,以做警示。
像這樣讓聽都沒聽過的師弟直接出道,完全是在打他的臉。
如果是其他人這么說,他大概已經黑著臉下了逐客令。不過現在對面畢竟是自己的老師,樸振英決定還是按耐住內心的不快。
沉默片刻后,樸振英深呼一口氣,語氣沉悶地問道:
“師弟的實力怎么樣?”
盡管心中已經拒絕了這個師弟的到來,但出于對老師的尊重,樸振英還是接下了話題。
手機那頭仿佛沒有在意剛才的沉默,輕咳一聲,語重心長地回答:
“他叫趙河遙,兩年前從美麗國回來就拜我為師了,創作能力和唱功俱佳,而且他的父親是趙家的。振英啊,我特地推薦他來你的公司,你一定要把握好這個機會。”
聽到這里,樸振英心里一跳,意識到自己大概誤會老師了。
老師這哪是來找麻煩,分明是來送溫暖。
據樸振英了解,趙氏集團掌控著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主流媒體,而且近年來在不斷在拓展其他行業,影響范圍已經輻射到世界上的各個角落。
他最近正苦于JYPE海外行業的拓展,雖然目前當家女團Twice在半島內發展勢頭迅猛,但在海外,因為缺少有效的宣傳途徑,人氣十分低迷。
如果能搭上趙氏集團的關系,這對整個公司的未來發展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想到這里,樸振英臉上一反剛才的郁悶,笑瞇著眼,露出興奮的表情,左手再次緊緊攥住金鼠,拇指按著鼠頭,底座在桌子上連續叩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果真是瞌睡了就有老師送枕頭來。
他突然覺得,在這份巨大的利益面前,實力貌似也沒那么重要。
實力的門檻只是擋住普通“有權有勢”的人,像這種大家族子弟,他自然是雙手雙腳歡迎。畢竟他以公司社長的身份發過誓,為了公司的發展可以不擇手段。
因此,他在求字時,還多求了一份“利益至上”,此時正懸掛在“恪守成規”上方,在室內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樸振英已經做好了決定,如果師弟實力一般,他打算說服師弟加入今年公司剛成立的男子組合StrayKids。實力就算差些,在男團里也不會太顯眼,師弟也算是留在了公司。
如果師弟實力非常好......算了,這怎么可能,樸振英腦海中迅速拋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在他看來,這不過就是富家子弟隨便練習幾年想出道當個玩票。
不過不管怎樣,當前首要目的是得和師弟見一面,這樣才好安排下一步。
樸振英漸漸停下敲擊的金鼠,隨著聲音散去,他躁動的心思也平緩下來。
“內,振英明白了,后天上午會在辦公室等待師弟的到來。”
稍后,手機就掛斷了。
......
“老師,在家嗎?”
趙河遙站在院子外大聲呼叫,等了片刻,院子里沒有任何回應。
“金昌海老師,在家嗎?”
聲音比上次更加大了,這次倒是有了回應,一道懶散的喵聲從院子里傳出。
難道沒人在家?
趙河遙搖搖頭,沒想太多,直接推開了院子虛掩的門。
院子不大,擺下一套桌椅后,放其它東西都顯得有些多余。
一只大橘正趴在桌子上慵懶地曬太陽,尾巴隨著清晨的微風軟軟地搖擺。
趙河遙從口袋中掏出貓條對著貓咪慢慢揮動,試圖勾起它的注意:
“元寶,你爺爺在家嗎?”
元寶在聽到院子外的聲音后就一直機警地盯著門口,看到進來的人是趙河遙后才重新趴了回去。
此刻聽到了招呼,坐起身子,一動不動盯著他手里的貓條,思量片刻后,肚子一搖一搖地朝趙河遙跑來。
趙河遙剛準備接住元寶,一道聲音突然從屋內傳出來:
“別貧嘴了,快進來吧,有要緊的事。”
趙河遙咧嘴一笑,知道老師現在還在屋內,當即藏起手里的貓條,托住已經到了跟前的元寶,推開屋子的門走了進去。
兩年前,趙河遙在父母的幫助下,拜入金昌海門下學習音樂。
在金昌海老師的允許下,趙河遙除了在學校上學,其余只要一有時間就會到這屋子里來跟著老師學習。
就在昨天,極少會打電話給他的老師,竟然叫他第二天上午早點過來,有重要的事情急著和他商量。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他商量?
趙河遙帶著滿腦子的疑惑,一大早屁顛屁顛地打了個車過來。
推開屋子的門,里面滿是樂器和錄音設備,不大的客廳儼然成為了半個創作室,金昌海帶著老花眼鏡匍匐在桌前忙活著,刷刷刷不知道在寫些什么。
看到趙河遙進來后,金昌海停下手里的活,稍微整理了下雜亂的桌面,然后指著面前的沙發:
“先過來坐著吧,剛剛突然來了點靈感,沒聽到你在外面。”
金昌海招呼著趙河遙坐下,順帶解釋了下剛剛沒聽到的原因。
“內。”趙河遙輕輕應允,抱著元寶坐上沙發,右手不自覺地撓動著元寶的下巴,“我還以為老師被綁架了呢,昨天剛說要有重要的事情宣布,今天就被綁架了,非常符合電視劇吊人胃口的套路。”
金昌海顯然已經習慣了趙河遙的脫線,沒有理會,抬起面前的茶杯,愜意地抿了口熱茶后,輕聲問道:
“河遙,你準備好出道當歌手了嗎?”
聽到這話,趙河遙頓時正經起來,無視了元寶幽怨的眼神往旁邊沙發一丟,瞪大了眼睛注視著老師,射出兩道有力的光芒,“內,老師,我已經準備好了,您現在同意我出道了?”
金昌海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點頭,語氣輕緩地說道:
“嗯,你已經可以出道了,而且我和你父母那邊也商量過,他們也同意你出道。”
在金昌海看來,趙河遙是他教過的最有天賦的學生,也是他平生見過的最有天賦的人。
兩年前,趙河遙來找他時,不過是個音盲,僅有著一腔熱血和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正打算一步一步教趙河遙熟悉各種樂器時,卻發現趙河遙記憶力極強,幾天就可以熟練彈奏各種曲目,而且能夠融會貫通。
今天剛學會了用小提琴拉巴赫的《G弦上的詠嘆調》,下一秒就能用鋼琴準確無誤地彈出。
而且趙河遙對音高掌控得極其準確,聽完一首新歌,當場就可以用不同樂器正確地彈奏出來,絕無差錯。
不過最讓金昌海不可思議的是趙河遙的創作天賦,往街上一坐靈光一閃,就可以創作出一首質量極高的歌曲,雖然有些時候創作出的歌曲的視角會是女性。
對此,趙河遙的解釋是,他喜歡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感受和創作,靈感總是不經意間出現。
金昌海搖搖頭表示不能理解,或許這就是天賦吧。
他在昨天特地聯系了趙河遙的父母,講明利害,表示趙河遙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音樂界少了他是巨大的損失。趙河遙父母沉默片刻后,最終也同意趙河遙出道。
“太好了,老師,那我是不是要先選個公司出道?。”
趙河遙終于按耐不住,站起身來大聲歡呼。
“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幫你找好了,是JYPE。”金昌海安撫著趙河遙坐下,“你明天上午可以直接去公司找他們的社長樸振英。憑你的實力,他們那邊會直接安排你出道,省去了當練習生的麻煩。”
有些話不用說太明白,金昌海相信樸振英知道該怎么做。
聽到一切都安排妥當,趙河遙得意洋洋地看著金昌海,“那我是不是算是從老師這里畢業了?”
金昌海微笑著點點頭,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我已經沒有什么需要教你的,你可以正式離開這里了。”
聽到這話,趙河遙得意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雖然之前一直盼著畢業出道,但此刻聽到老師真的說出說出這句話,趙河遙反倒是不愿意離開了。
在這間屋子呆了兩年,已經習慣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和一人一貓,想不到突然就要分離了。
趙河遙低下頭看著桌子,苦澀著臉,“真的要走了嗎?突然有點舍不得老師和元寶。”
金昌海輕輕搖頭,語重心長回答道: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你總得走的。不過現在得先坐會,你父母會昨天說了今天會安排人過來接你。”
趙河遙默默點頭,內心越發失落,眼睛瞥向旁邊,想要抱起剛剛隨手拋棄的元寶尋求安慰。
元寶似乎生氣了,不愿搭理他,后腿一蹬,一個跳躍竄到一旁。
看到元寶逃走,趙河遙重新從口袋掏出貓條,元寶盯住貓條,思前想后,還是不爭氣地靠了過來......
在滿臉無神地被趙河遙擼了個爽后,元寶終于吃到了心愛的貓條。
不知過了多久,接趙河遙的人到了,站在院子里朝屋內揮手示意,沒有進屋的意思。
趙河遙注意到了外面的人,站起身來扁著嘴巴向老師告別:
“老師,接我的人到了,我得走了。”
金昌海轉頭看向院子,緩緩點頭,顫抖著身子站起來給趙河遙送行。
兩人一貓一同來到院子門外,趙河遙轉過身來給金昌海深深鞠躬,金昌海站在原地微笑示意,元寶在趙河遙的腳邊打滾,想要挽留。
趙河遙起身踢開元寶,轉身上了車。
元寶滾到一旁,探出頭來,一臉懵逼。
車輛慢慢啟動,趙河遙悄悄回頭,老人和貓倚在門旁,秋季溫暖的陽光射向院子門口,落下一長一短兩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