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一夜無眠。

一是大牢的睡眠環境確實差，二是汪循的那些話讓他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如果明天真的有圣旨來他該怎么辦。

老實說他不是專職斷案的，沒有那種一定要把所有真相都揭開的執念。

但是不知道汪循背后的人是誰，讓他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一直到丑時雞鳴，他才算想通了。

他這次來協助查案的目的一開始只有一個，那就是幫裕王府對抗嚴府的打壓。

案子查到這一步，如果上面定義算告破，那他的這個目的就算達到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陳前母親。

擄走并殺害他的是豆香居的人，但是現在包括費韜在內的人都已經死了，即便他找出背后的人也改變不了什么。

所以他最后釋然了，一切順其自然。

想通之后，他反而很快睡著了。

只不過睡了沒一會兒，他就被李成梁給叫醒了。

揉了揉眼睛，他才發現眼前多了不少人。

有錦衣衛，也有宮里來的太監。

“劉協接旨！”

太監看到他醒了，直接舉起手里的圣旨喊道。

如果沒有汪循昨天的話，他這時候一定會很詫異，但是現在，算是意料之中。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裕王府伴讀劉協破案有功，現特命其為江陵縣縣丞，擇日上任，不得有誤，欽此！”

江陵縣縣丞！

在太監宣讀完圣旨后，不止是劉協，就連牢內的汪循都愣住了。

不是刑部也不是大理寺，直接外放了！

“劉協，還不接旨？”

太監看到劉協沒起身，開口提醒道。

“臣接旨。”

劉協雖然不理解，但也只能接旨。

在他接完旨之后，錦衣衛讓獄卒打開了牢門，直接押著汪循往外走了。

案子后面的部分，應該會由錦衣衛接著審了。

“劉兄，你被‘那個人’算計了?！?

汪循在被帶走前對著劉協說了一句。

劉協瞬間呆住。

那個人，嚴世蕃！

錦衣衛鎮撫使令牌！

錦衣衛皇權特許，沒有嘉靖的授意，誰也無法調動錦衣衛，但是劉協調動了！

在嚴世蕃給到他令牌的那一刻，就已經挖好了一個坑給他跳。

這一瞬間，劉協切實明白了什么叫做官場如履薄冰，也深刻感受到了嚴嵩父子的恐怖之處。

“劉大人，陳公公讓奴婢帶句話。”

在汪循被帶走后，太監走到劉協身邊低聲說道。

陳公公，和劉協有交集的只有司禮監秉筆太監陳洪。

“公公請講?！?

之前陳洪到裕王府宣旨，愿意給裕王透露一些信息，說明他是偏裕王這邊的。

“蟬伏地七年，方得七日生，生，則鳴聲不絕?！?

劉協愣愣地看著太監，很快明白這話的意思。

“代我謝過陳公公。”

……

從順天府大牢出來，洗漱一番，劉協本來準備去和府尹胡效忠辭行，但是胡效忠一直在忙沒時間接見他，最后只能作罷。

等離開了順天府，劉協和李成梁回了裕王府。

他們進了王府之后直接去的正殿。

他們離開王府也才二十天左右，但卻真有種“如隔三秋”的感覺。

結果不巧，到了門口護衛攔住他們說裕王正在里面議事，要先去稟報一聲。

“劉協，進來吧！”

然后沒等護衛出來通報，裕王已經喊他進去了。

等進得殿內，劉協發現和裕王議事的還是個熟人，就是上次建議裕王去給嚴世蕃送禮的那個美男子。

“劉協，你這回給裕王府長臉了！”

裕王看到劉協進來哈哈大笑，直接過來用力拍了一下他肩膀，眼中滿是喜愛，甚至寵愛。

“幸不辱命?！?

劉協伸手向裕王行禮。

“太岳，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劉協，我的伴讀?！?

裕王哈哈大笑，轉身向中年美男子介紹起劉協，全然忘記了上回他已經介紹過了。

“劉協，這是太岳。”

裕王這次倒是向劉協介紹起美男子來。

“在下張居正?！?

美男子笑著向劉協拱手道。

張居正！

劉協呆愣在當場。

其實當初見到這么個大帥哥，忍住不猜他是誰是不可能的，但劉協怎么也沒想到他竟然是張居正！

明朝將星璀璨，名臣扎堆，但要說知名度和影響力，最高的只有兩個人，一是“扶大廈之將傾”的“于少保”于謙，另外一個，就是“續大明百年國祚”的“宰相之杰”張居正！

你那么厲害就算了，還帥的那么徹底！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久仰！”

劉協拱手回禮，發自肺腑。

張居正聽完微微頷首。

劉協現在是裕王的紅人，那種發自肺腑的尊敬還是很讓他受用的。

寒暄過后，裕王讓劉協和李成梁先在旁邊坐著，然后又和張居正繼續聊起來。

他們聊的，是北境。

之前龐憲講到流民的時候，有提到過北邊的情況。

土木堡之變后，明朝雖然打退了當時的韃靼，但是已經從主動進攻進入全面防守，邊境土地一點點被蠶食，等到庚戌之變，明朝的最后一塊遮羞布也被扯了下來。

好在今年正月，馬芳異軍突起為大明找回了一些臉面。

“這群韃子敗了竟還有臉來朝貢！”

裕王氣憤地拍椅子扶手。

劉協卻是一臉疑惑。

“萬國來朝”他是聽過的，就是明朝周圍的藩屬國都會向明朝朝貢，用以確定明朝宗主國的地位。

這韃靼打輸了來朝貢就是認慫了，這不是好事么？

張居正余光留意到了劉協的神情，開口道：

“量大明之物力，結萬國之歡心，進貢一二，就可得回貢四五甚至九十，韃靼又怎不會想分一杯羹？”

張居正這話說完，劉協一下就明白了。

所謂的朝貢原來是這樣的！

我給你進貢價值一兩的東西，大明為了彰顯宗主國的國威，就要付出四五兩甚至九十兩的東西。

這巨坑啊，你不讓人來朝貢顯得很小氣，但讓人來了就得虧錢。

甚至可以說，土木堡之變就是個意外，庚戌之變才是真實，元亡了以后北方那些少數民族就沒想入主中原，他們只是想打的你讓他們朝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