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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五湖水覆護(hù)桑都城

曾結(jié)惡緣受此難,唯以堅忍待災(zāi)滿。終將脫得牢籠去,扶搖直上九重天。

從九月十五吃過晚飯就更加熱鬧的桑都城,盡管戒嚴(yán)令伴隨的街道管制,然而末日神殿周邊的核心街道,匿界民眾仍舊如趕年集一般,烏央烏央的腦袋瓜子攢動,好在是有大量的金甌衛(wèi)士既要保證城內(nèi)的樹木上不會出現(xiàn)匿界民眾棲止于上的情況,還要防止踩踏事故的發(fā)生,如此維持現(xiàn)場秩序,倒也不至于擁擠到摩肩接踵的地步,街道兩邊的店鋪燈火通明的門窗洞開,等待寅時吃瓜的匿界民眾必須得是嘴里全都不閑著的各種亂哄哄。反正就是嘴里不能閑著的各種亂哄哄。

一個賣花的小姑娘提著裝有幾把月季花的小桶,眼巴巴的看著一對小情侶說道:“哥哥哥哥,你看姐姐那么漂亮,給姐姐買束花吧!”

斑尾榛雞成精的這對小情侶,相貌雖如真身那般并不出眾,但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只要不是因為肥圓而顯得土,就能算得上如花似玉,但那小伙看起來精神,又帶一股子流痞氣,似乎已經(jīng)把那女孩拿捏在手,所以沒有想要買花的意思,就全當(dāng)沒聽見那賣花小姑娘的話。

“漂亮姐姐,這個哥哥那么帥,可他根本就不愛你,連束花都舍不得給你買!”賣花小姑娘的話,已是慣用的語術(shù),雖帶點激的意思,但“漂亮姐姐”和“哥哥那么帥”的贊詞在前面,任誰也不會跟這么一個半大的賣花小姑娘動怒。

南口飯攤的臨街桌子,四個老哥們因為是這里的常客,所以占著整張桌子,其中一個紅喉雉鶉成精的老頭拿著人類的報紙,胡看著,說道“聽說了嗎?人類弄的那個火箭都上天了,說咱們住的這個地球,早晚一天得毀滅了,再找個星球,全都搬家搬過去!”

“一個地球都不夠禍禍的,還要禍禍外太空”旁邊搭話的老頭是黃喉雉鶉成精,但見他帶著個眼鏡,似乎更有些見識,說完話,手里燃著的煙放在嘴里,狠吸一口。

“你這樣說不對,什么叫禍禍啊,這叫探索發(fā)現(xiàn)學(xué)無止境!”說這話的老頭是四川山鷓鴣成精。

這桌唯一沒說話的老頭是黃腹角雉成精,他習(xí)慣了其余三個老哥們斗嘴皮子的相殺,他的素衣一般的匿界民眾都會覺得土拉吧唧,很少有誰能欣賞的來。

“可不是禍禍唄,水也污染了,空氣那么臟,再這樣下去,全都玩完了”黃喉雉鶉成精的帶眼鏡老頭說著話又抽了一口煙。

四川山鷓鴣成精的老頭也是好抬杠,說道:“空氣再臟反正也臟不過你抽的那口煙去吧,手指頭都抽黃了,不也沒玩完嗎?”

黃喉雉鶉成精的帶眼鏡老頭被懟的沒話說,原本他媳婦和女兒也全都勸他戒煙,自己也知道沒好處,但抽多少年都習(xí)慣了,狠心了多少次也沒能戒掉,最后也就破罐子破摔的這樣了,然而盡管認(rèn)同對方說的抽煙不好,卻很反感對方這樣對自己說話的態(tài)度,只是他沒有辯駁的詞,卻也多少年的老哥們了,斗嘴皮子慣了。

南口飯攤街對面的婦女們聚在一起,必須得是家長里短的嚼舌頭。

“俺家婆婆那時候說,我就怕小玉君他爸爸上俺家來,你就看他那眼神濕濕溜溜的,滿哪里撒摸,看上什么東西,扛起來就走,等小玉君他爸爸快死的時候,還上來跟俺家婆婆說‘這真是多少年的老娘兒們了,你侄也就再來這一趟了,做的虧的地方,嬸子就擔(dān)待我吧’等他快死那幾天,囑咐他家小玉君說‘南屋那個砸紙錢的柳木墩子是你方二奶奶的,替我還回去,替我還回去’要不怎么說,這人做事別忒過了呢!”

“也別說那個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各人過的好不好,各人知道,就那幫做壞事那個,俺就不信做完壞事半夜能睡著覺,就是報應(yīng)的他心里亂七八糟的不好受,他反正也不敢跟別人說,就算他是得病死的慘,或者疼的打滾,他反也不能跑出來上那當(dāng)街上疼的打滾去,鐵著非得見人磕頭說我這是做壞事做的疼的打滾報應(yīng),這才叫惡有惡報把!”

“他二嬸子要說報應(yīng),我就想起來俺孩子他老姨奶奶那時候,說大敏嬸子從那個正邪藥堂出來,說‘完了完了,這是到家就得搭床板,活不了了’一鬧火翻的勁,結(jié)果俺孩子他老姨奶奶這都死快半年了,大敏嬸子還活好好的了!”

南口飯攤這條街上,這幾個婦女說什么有報應(yīng),下一個街口上的幾個婦女卻是別的話。

“他家小鴻瑞尿尿通紅,他奶奶就說尿血,嚇得趕緊上藥堂去問去,結(jié)果那醫(yī)官問了半天,這才問出來是吃火龍果吃的!”

“小鴻瑞他奶奶也是忒心疼這個大孫子,也是的,老大家三丫頭沒小子,就老二家這么一個帶把的,兩屋守著一個,就有點嘛事都趕緊上藥堂,俺家奶奶就好弄那個小偏方,前兩天弄那個風(fēng)油精滴肚臍眼子,說晚上睡覺睡得好,結(jié)果鬧一宿肚子!”

“俺家奶奶那天也鬧肚子,俺大姑家那個小鑫給買的柿餅子,俺奶奶說,好不容易外孫子給買回柿餅子,還吃的鬧肚子,俺家大姑就不愿意聽了,說怎么就那么好不容易給買柿餅子,平時過年過節(jié)的,哪回孩子不給你買東西啊,這時候俺家奶奶就不敢言語聲了,也別說俺家這個大姑,哪回他家弄了那個新白糖,把那個陳的結(jié)了疙瘩的白糖給俺家奶奶送來了,說俺家奶奶愛吃糖,這閨女當(dāng)?shù)模簿湍敲椿厥掳桑 ?

“這幫白眼子,到了也是白疼,就前幾天俺家外甥閨女說對象,就是后街上那山溝里來的綠尾虹雉精他們家那小子,我家奶奶說了句,他家多窮啊,結(jié)果俺家那個外甥閨女就急眼了,說我姥姥家富,瞅瞅我姥姥家多富啊,弄得俺家奶奶也不敢說話了!”

“你要說陳了結(jié)疙瘩的白糖,俺家兒媳婦有潔癖,看見那個綿白糖直接扔,吃也得吃白砂糖,還說冰糖掉渣子,冰糖也不讓吃!”

“這個綿白糖跟潔癖有嘛關(guān)系?”問這話的婦女是中華秋沙鴨成精,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話問出口了,突然就又想通了,然后又說道:“啊,也是,那個白砂糖一結(jié)疙瘩,弄的旁邊都黏黏糊糊的,白砂糖就沒事,哎呦,你家兒媳婦這個潔癖倒真是夠厲害的,不過這樣的兒媳婦多招待見啊!”

“快別說那個招人待見了,嫌我臟,快氣死我了!”

“對了,剛才說那個風(fēng)油精滴肚臍眼子,我聽說不是滴風(fēng)油精,是滴藿香正氣水呢?”

“俺用過幾回風(fēng)油精,俺也沒鬧肚子,要說睡眠可能是好一點,俺沒用過藿香正氣水,俺不知道那玩意行不行,但是俺聽說用藿香正水臭肚臍子!”

“我記得俺大妗子說是她就用藿香正氣水,說用風(fēng)油精殺得慌,疼的都睡不著覺!”

“你說后街上綠尾虹雉家那小子搞那對象,是你家外甥閨女啊!也別說,那小子是長的怪好的!”

“長得好有嘛用,能當(dāng)吃還是能當(dāng)喝?”

“你這話說不對,長的好也是一種優(yōu)勢,他有時候就能當(dāng)吃當(dāng)喝,俺娘家,村子有個棕尾虹雉的小子,細(xì)條大高個,長的漂亮,他家也窮,說媳婦,人家女方有錢,一分錢沒讓男方出,就是看上這小子了,老丈人在城里有鋪子,說是將來都給他!”

“倒插門啊?哎呦,尋思尋思就覺得倒插門得多受氣啊!”

“他不是倒插門,就是……”說這話的褐馬雞精不知道怎么解釋,想起來聽說孩子不改姓,便也并非傳統(tǒng)上的倒插門,只是沒有什么好爭辯的,所以鐵鐵的說;“反正不是倒插門!”

“還不是倒插門,老丈人都說給鋪子了,這要不是倒插門,嘛樣叫倒插門呢?”說這話的是黑長尾雉精心直口快的說完,頓一頓又說:“我知道的兩個倒插門,反正過的都不幸福,你尋思尋思,住老丈人家,再各人孩子不隨各人的姓,知道的不問了,不知道的就有好問的,你說這算不算當(dāng)面打臉,各人痛苦各人知道!”

“反正俺家再窮,我是不讓俺家小子去倒插門去,就說那個太湖金貴,為嘛那么愛喝酒啊,兩回了,都喝桌子底下去,送醫(yī)館里,那大夫說他不能再喝了,再喝不言定哪天就喝死了,結(jié)果他聽嗎?不還是照樣喝嗎?”

“他家太湖金貴是摟著一罐子蜜不嫌甜,一點兒也不知道珍惜,天天瞎折騰!”

“你也別說摟著一罐子蜜不嫌甜,反正我覺著他那個倒插門女婿當(dāng)?shù)木筒缓檬埽险扇耸峭τ绣X,可老丈人還挺有事呢?就想讓姑爺按照他的想法那樣過才行,那丈母娘又瞎賬,有點嘛事就出來說,滿世界敗話那個姑爺不會過日子,然后這幫街坊四鄰又添油加醋誤會曲解的話傳回太湖金貴的耳朵里頭去,擱你你不憋屈啊,再說那個老爺們要不打麻將玩錢,要不抽煙,就光剩喝酒了唄!”

“他那不是光剩下喝酒了,他那都喝成酒精依賴,不喝不行了!”

“俺娘家也有這么一個,也是喝桌子底下好幾回,前陣子早上起來,他媳婦一看嘴角子流血,再喊街坊四鄰的送醫(yī)館,都涼透了,也是好喝酒,也別說,他爸爸是村里的廚師,紅白喜事都得讓他爸爸去,爺倆合著伙的往家偷主家的東西,還說給村里老少的幫忙,也就弄盒煙抽,鬧兩頓酒喝,不提錢的事,這不提錢倒好,直接往家里順東西……”

“咱也不知道那個酒辣乎的有嗎喝頭,還有那個人類啤酒,我嘗著就一股子泔水味!”

“他們這個好喝酒的,也是嘴饞,喝酒總得吃菜吧,饞那個下酒菜,結(jié)果就喝上癮來了,還有那幫喝出毛病來的,就俺大伯子,平時讓他寫個名,手抖顫達(dá)的不行,還有腦袋也哆嗦,我看他那樣我都害怕他栽倒了,可要是一口酒下去,他立馬就能穩(wěn)當(dāng),手也不哆嗦了,腦袋也不顫達(dá)啦!”

“他們這種喝出毛病來的,你也別勸,他們各人也知道得戒酒,可他那個環(huán)境,平時的那些個好喝酒的哥們在那里,今天你請我,明天我再請你,朋友套朋友,關(guān)系套關(guān)系,全都靠這個酒場維持,他離不開那個環(huán)境,他也就戒不了那個酒,也別說戒不了,各人意志不堅定,反正就是再喝一頓再喝一頓,不喝死不叫最后一頓!”

“你看著前頭那是長果媳婦吧,他那手里頭又提著嗎東西?”

“他就好買點子亂七八糟的,上回買點子不熟的菠蘿,他不說他貪便宜想買,說什么‘到咱家門口上了,別人都買,咱不買,不得讓人家笑話嗎?’我聽這話就樂的慌,那玩意要是不買誰笑話你啊,結(jié)果那些個菠蘿我看他全都扔糞堆上了,他還出來說那些個菠蘿‘放幾天就軟和了,可甜了,一個也沒糟踐。’我心話里,糟踐不糟踐各人知道,俺就不信錢白瞎了不心疼。”

“我上他家去,我也看見那菠蘿扔糞堆上了,我也是說,扔就扔了,不好就不好,說那個瞎話糊弄誰呢?”

隔不遠(yuǎn)的那長果媳婦,又貪便宜被忽悠,買了一些凍干粉,說是可以做果凍吃,也能往臉上抹,他原本還想買那個老頭據(jù)說是可以一年四季不停開花的茶花,因為上回買嫁接的松樹小盆景被騙了,后來讓他家長果罵了一頓亂花錢,就覺得這次的茶花跟上次的嫁接松樹小盆景應(yīng)該也差不多,而且這次的茶花比上次那個貴,也就沒舍得買,只是這些凍干粉,據(jù)說還能消除疤痕,長果媳婦就沒忍住,此時又遇見了一樣買凍干粉的大鳳姐,那大鳳姐的外甥閨女嫁的正是長果媳婦娘家的親叔伯妯娌,便因此共同話題,她倆聊起來。

大鳳姐憤慨的說道:“沒俺外甥閨女她婆婆那樣的,八月十五說嗎呢?說;‘啊,別聚一塊過,就清清靜靜的過個十五!’我說不行啊,這是老輩的挑理,咱當(dāng)小輩的不能不懂事,我就說,去,給你公公婆婆都買好東西,湊一塊過去,誰家八月十五不聚一堆子,這讓街坊四鄰知道不也笑話嗎?我就給他們主著,買那些個吃的喝的用的,還有那些個點心,就這樣,他家婆婆還說累的慌!”

“是呢,全都知道她異性,像他們這種教過書的先生,這種知識分子,就是異性!”長果媳婦本就沒主見,更是習(xí)慣了別人說什么就附和什么。

“俺家老姨夫還說嗎呢?說:‘啊,既然不愿意一塊熱鬧,老兩口子過老兩口子的,小兩口子過小兩口子的,都安安頓頓的,這樣過個節(jié)倒也挺好’,我說那玩意,團(tuán)團(tuán)圓圓自古就是傳統(tǒng),哪有當(dāng)兒女的不跟著老的一塊過的,這不就是讓街坊四鄰看笑話嗎?我說完這個,俺家老姨夫一聲不言語!”大鳳姐習(xí)慣了學(xué)別人的話之前,先來個“啊!”

“就是就是!這得多讓街坊四鄰笑話啊,知道的說是那個當(dāng)老家的不愿意熱鬧,不知道的就嚼舌頭根子說咱家孩子不懂事!”

“對了,我倒是想起來,你家大伯家那個寶瑞,都多大了,還不結(jié)婚,上回我給他說的他三舅家那個閨女,可是說胖點吧,可身體壯實啊,屁股蛋子大的生小子,多好的姻緣,就他家寶瑞那樣的還看不上!”

“他倒也不是看不上,他就是說不想結(jié)婚,我倒也老說他,天底下要是全都不結(jié)婚,那不就要絕種了嗎?要是不結(jié)婚,以后老了誰管呢?……”長果嫂子的話沒說完。

大鳳姐哥三姐五個,她還有個最小的弟弟,也是老大不小了,也非是不結(jié)婚,因此一聽到不結(jié)婚的字眼,大鳳姐就氣的發(fā)飆,搶白道:“這些個說不結(jié)婚的,都是忒自私,光想著他自己,就是不想負(fù)責(zé)任,老話說的好,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大鳳姐一時氣的語無倫次。

長果媳婦接著說:“我也是這么說,可是你猜那個寶瑞說嘛呢?他說養(yǎng)兒防老是做買賣,那些不孝順的兒女都是做買賣賠了的活該,……”

大鳳姐因為他的小弟弟也是這些話,于是對長果媳婦的語氣,就如同在勸自己的弟弟,道:“我就跟他們說,咱也不是圖那個孩子到時候給咱們換血換骨髓,就是我病了,你給我聯(lián)系聯(lián)系車,不用他們出錢啊,咱各人出錢,給俺們聯(lián)系聯(lián)系總行吧,也不用他們伺候,俺各人出錢顧護(hù)工,你就給俺聯(lián)系聯(lián)系,還有那個飯也不用送,也是俺各人出錢!……”

長果媳婦聽著大鳳姐連著說的“俺各人出錢”本也知道大鳳姐兩口子靠著老一輩的關(guān)系都有那種類似于人類國企單位正式編的工作,從來都是不差錢那種,倒是自己家境一般,不僅沒法比,甚至很有些自卑的沮喪,后面也就沒有話。

大鳳姐和長果媳婦頭頂上這棵紫藤古樹,順著屋檐左右蔓延出半里多地去,每年的春天,成串的紫藤花垂掛開放,也算是桑都一景,只是此刻在紫藤古樹上執(zhí)行任務(wù)的密部桃部長霧渡萇楚,身背卷軸的《九正圖》,手里捧著啟動節(jié)氣柱的《大匿民風(fēng)勝境全圖集》,霧渡萇楚屏氣凝神的與其說他在等待寅時的到來,不如說他在等待青淵磯浩行動的征兆,只是聽著下面匿界民眾的七嘴八舌,感慨著原本那所謂注定的命運,不過是當(dāng)下的想法最后落實的行動而已,而個體與個體的差異,根本就在于這個想法的不同上,霧渡萇楚多么希望匿界的民眾可以監(jiān)守正道,卻也知道越是簡單的道理解釋起來越復(fù)雜,尤其聽見底下的匿界民眾大多隨眾且糊涂的話,卻也有少數(shù)明白的言語,更知道這個世界,只有篩選過濾沒有教育,最后還是落回“相信什么信仰,選擇什么行為,成就怎樣的生活”的因果上,霧渡萇楚想起來青淵磯浩這句話,似乎圣黃桷氏也說過,便又想起來蘭山沃土在被自己收進(jìn)袖子里,太平氏布包留言給他們的那句“你們此番只會有驚無險”的話,霧渡萇楚矛盾且無奈的心,便再一次穩(wěn)定下來,他堅信自己的想法是對的,然后霧渡萇楚再次屏氣凝神的挑著下面那些明白的話聽,只待青淵磯浩出現(xiàn)時,民眾群里必會發(fā)出的那一聲驚喊。

大鳳姐和長果媳婦的不遠(yuǎn)處,另一堆的幾個男女老少,雞冠山芒種正繪聲繪色的緬懷他前不久剛?cè)ナ赖睦暇死褷敚簿褪撬棠痰睦暇耍拥耐倌亲訖M飛:“就是從院里摔了一跤,尋思養(yǎng)兩天就好了,結(jié)果就下不來炕了,請了那個蝙蝠精的大夫查出來,說腦袋里頭長了不好的東西,用人類的詞就是癌細(xì)胞,兒女們也都不敢告訴他,老頭自己覺出不對勁來,不吃藥不吃飯也不喝水,誰要來勸兩句,老頭就拿腦袋撞墻,用那人類的法子給他輸液,老頭兒各人往下拔,就怕自己癱炕上拖累兒女們,說從人類的書上看過一句話,可醫(yī)的病應(yīng)該治,不可醫(yī)的應(yīng)該死得沒有痛苦,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再說誰都有這一天,沒什么的,就這樣,沒幾天老頭就走了!”

“要說這老頭是夠明白的!”大季山心剛習(xí)慣了畏縮著脖子,也總在說自己的話之前,先順著別人的意思捧上一句,然后說:“不是說寅時嗎?這早都寅時了,青淵磯浩這個冤種多咱出來?”

“誰說青淵磯浩出來了?青淵磯浩不出來!”雞冠山芒種原本就有些看不起這個大季山心剛,更聽他說青淵磯浩冤種,即便全天下的都可以用冤種這個蔑稱,因為大季山心剛素日里昧水壺偷蠟燭的下劣行徑,根本不配用這詞,所以雞冠山芒種對他說話就很不客氣。

——大季山心剛跟雞冠山芒種的弟弟同在桑都城外一個大作坊里看大門的工作,類比人類那種,就是大廠子里的保安,且說大季山心剛昧水壺的事,那天來了幾個給作坊圍墻鐵欄桿除銹刷漆的,有個小伙子新買的水壺,就覺得進(jìn)大門還要簽字的大作坊,沒成想水壺放門口買根油條的功夫就不見了,那小伙子必然要問,而那保安班長素來也知道大季山心剛愛小,所以就先問他看著水壺沒有,大季山心剛斬釘截鐵的說不知道什么水壺,那保安班長又挨個問門口別的保安,卻也全都說沒看見,然后那保安班長又去找丟水壺的小伙問了幾句,回來開會說那水壺的壺體是水晶的值點錢,還說那壺底下有塊凈化水的磁石,如果報了衛(wèi)隊,肯定一找就找到,再說旁邊楊樹上好幾個喜鵲窩,很可能也看見誰拿的了,開會的目的是給他們幾個留最后的機會,然而會剛開完,大季山心剛的有事跟班長說,就是去門口外的冬青叢里把那水壺找出來,這事當(dāng)然就會鬧的全作坊皆知,然而負(fù)責(zé)安保的頭頭作勢要開除,最終把大季山心剛十五個銀貝的罰款裝進(jìn)了自己的口袋,卻也不過一年,大季山心剛又把廠里一個女工新買的兩支供神的蠟燭拿回了家,其細(xì)節(jié)本也瑣碎,但最終罰大季山心剛的二十個銀貝,罰保安班長管理不嚴(yán)的十個銀貝,加一起三十個銀貝全讓大季山心剛出,能頂大季山心剛?cè)种坏脑洛X,但因為壓著一整月的月錢沒給,大季山心剛?cè)掏瓷辖坏娜畟€銀貝,又順利全進(jìn)了那保安頭頭的口袋。

大季山心剛素來也知道雞冠山芒種對自己的沒好氣,便又說道:“俺大姑說這些個父母不全這個,就愛報復(fù)社會,還有那些個離婚的,當(dāng)教書先生跟會計算賬的這些個知識分子,就愛較真的走極端,可難纏了!”

“要是把你關(guān)起來,等你媽來救你的時候,讓你眼瞅著你媽媽讓他們一棍子砸死,但凡有點血性的,誰能放下這仇恨!”雞冠山芒種憤憤的說完,又道:“倒也是啊,就你這樣的,個人媳婦跟別的男的跑了,等懷上孩子玩夠了,那男的不要了,回來再找你過日子,你還能跟嘛事沒發(fā)生一樣,就這樣才叫不較真不走極端唄!”

“這說青淵磯浩,怎么又說到我身上來了,再說有的生不出來孩子去買孩子,這可是白拾的孩子,還省事了!”大季山心剛早就習(xí)慣了只要自己不覺得磕慘,便也沒誰能羞辱到你的境界,更習(xí)慣了說些下流玩笑話,來博取那種隨大流的自尊心。

終于,伴隨著匿界民眾此起彼伏的“快看那天上!”一大團(tuán)黑影出現(xiàn)在天空,黑黢黢的似乎連熊帶牛拉著車的樣子只看出個大概,就從上面紛紛揚揚撒下幾大把傳單一樣的紙張,然后聽見隆隆的聲音“隨青淵磯浩為亡親討人之暴虐者檄,蓋聞人者,仁也,萬物之靈哉,本當(dāng)以護(hù)天下萬物為任,縱以弱肉強食之法則,卻可不必殘虐至此極,……”就在還沒等傳單撒到這邊來的匿界民眾全都仰著脖子想要看個分明的時候,天空中蒙起了一層似乎很厚的水,連隆隆的聲音也被隔絕如遠(yuǎn)方云中的悶雷一般聽不清楚,但見那水飄飄搖搖的樣子,更聞著一股子湖水的腥潤氣,便如行船湖中所見的湖面一般,如此情景,只有少數(shù)有見識的知道必是哪個法力高強的移來了哪個湖的水,護(hù)在了桑都城的上面。

哲惠君東華碩谷即便沒有請來中華鳑鲏魚精的夏水霓虹在側(cè),仍舊可以借來洞庭湖、鄱陽湖、太湖、洪澤湖、巢湖五個湖的湖水,一層蓋一層的將五湖水覆在桑都城的上面,只因為青海湖水的鹽度,怕意外灑落傷害桑都城內(nèi)外的樹木,所以沒有借的放棄了,但因為人類的活動,五大湖水早已沒有了數(shù)年前的清澈,貌似只鄱陽一湖水就可以隔絕天上木車的傳單和聲音,哲惠君也因此湖水變差的水質(zhì),略有些沮喪。

金甌臺維持現(xiàn)場秩序的金甌衛(wèi)士,因為湖水之前少量落進(jìn)民眾堆的傳單,雖大聲疾呼的“不要撿!”卻早有半空抓到傳單的民眾,然后旁邊沒撿到傳單,或是撿到傳單卻因為文言費勁不愿費神解讀那幫,就湊上去問傳單上寫的什么,然后七嘴八舌的幾種白話譯解,似乎那個不帶眼鏡的揚子鱷精說的最好:“就是說人類應(yīng)該有一顆仁心,萬物之靈本該保護(hù)萬物,就算是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但人類發(fā)展到今天,本可以不必如此殘忍和貪婪,林木皆伐山禿水盡,水體污染物種滅絕,活了上億年的娃娃魚和東北的蝲蛄蝦本來在山間溪流都很常見,如今全都少之又少,還說他們的羽絨服,活鵝活鴨子生生的往下薅毛,貉子活著剝皮,殺蛇也都是活著剁成塊以后還要在砧板上動,鯉魚要油炸到上桌還得張嘴,尤其說到黑熊,關(guān)籠子里弄根管子那樣榨取膽汁,就是說人類要殺就給他個痛快的,別往死里折磨他,最主要的意思還是,山川水流空氣環(huán)境是萬物共有的,也包括人類自己,就算為了人類自己也不該這樣的糟踐!”

清源仲文帶著太母金闊和通明七郎此時也在殿南大街的一家茶樓上,正當(dāng)他倆看著龍山朔月的黑熊真身拉著發(fā)云雷音的紅線和貉精穆棱烏蘇里帶領(lǐng)碣石甘丹云丹赤丹等一眾大小貉子誦念《隨青淵磯浩為亡親討人之暴虐者檄》的木車被水層隔絕上空,他倆都覺得青淵磯浩應(yīng)該出現(xiàn)為時候,黑熊真身的龍山朔月也覺得青淵磯浩會現(xiàn)身來幫助他,所以龍山朔月雖然沒有能夠穿越水層的自信,更知道穿越水層的過程中很可能會被困住淹死,但他相信青淵磯浩會來幫助自己,所以龍山朔月就拉著木車沖下了水層。

哲惠君東華碩谷因為考慮到水層困住木車可能會淹死拉車的黑熊和車上的貉子精并那個半大丫頭,因此借夢境幻術(shù),讓他們以為被困水中的動彈不得,實際上又把他們送回了水層之上。

所以,一個柔和光亮如明月的光球,自桑都城南門外的甘泉海中升起來,然后飛到水層之上的高度,又橫向移至龍山朔月的黑熊真身所拉的木車上,但看那木車猛的往下一沉,大鉛塊似的墜越了水層之后,又毫無重量感的那種懸停在半空,黑熊真身的龍山朔月和車上半大丫頭的紅線以及碣石甘丹云丹赤丹等一眾大小貉子也因此從夢境中醒來,就是前一秒還在水中不能呼吸撲騰掙扎的難受突然消失,類似于夢里從高處跌落猛然醒來的感覺,然后看到眼前柔明的光,就知道是他們的青淵磯浩來救的他們,卻也沒來得及說什么話,幾道劍氣擊殺而至。

哲惠君東華碩谷因那光球的柔和,看見那蛋形的大粽子,知道是被符咒裹起來的青淵磯浩,腦子里隨即閃現(xiàn)出遍地百合花綻放的場景,又看伏龍正衛(wèi)隊首席的鏡湖秋霜催動的幾道劍氣攻向青淵磯浩,只是那幾道劍氣雖非泥牛入海那般了無痕跡,卻更像早就設(shè)計商定好的,劍氣攻過來,蛋形大粽子就勢被剖開,開始也如哪吒出世那樣一層層的蓮花瓣剝落,然后細(xì)條奶帥的青淵磯浩便于其法力催開的無相蓮花上現(xiàn)出身形,只是這樣的高度和下面鼎沸的匿界民眾,看似人畜無害甚至有些陽光大暖男的青淵磯浩,更因為抹額遮著的右眼,當(dāng)此《討人之暴虐者檄》的節(jié)骨眼上,就有民眾猜測青淵磯浩的眼睛也是被人類挖了去,所以很心疼的爆發(fā)出一種對人類的憤怒,卻只有杏林臺掌臺的大白果氏公孫碩和少數(shù)幾位大法力者以慧眼觀見到,青淵磯浩光腳踩著的蓮花中心,竟是一顆顆被扎堆捆縛的人聚在一處的腦袋瓜子,就像一堆人的身子被塞在地下井里而腦袋擠在井上面一樣,——確切說是變化人形的一堆精靈,而且都被青色的火焰燃燒著,其中就有南頭村那個自封四象真君的神棍公孫豐年,陰森恐怖非常。

伏龍正衛(wèi)隊的克蘭玉堂因為野豬精伸冤天道樓那次青淵磯浩說她眼睛漂亮借用的話,而大監(jiān)守云都蒼巖恐怕涉及咒術(shù)讓克蘭玉堂不要回答青淵磯浩的話,事后克蘭玉堂本想狠下心的挖掉眼睛,卻因為自此不能再執(zhí)行任務(wù)就覺得挖眼睛和自殺也沒什么區(qū)別,因此跑去正邪藥堂尋求幫助,趕上那天杏林臺掌臺的大白果氏公孫碩在,雖也傾向于不要被青淵磯浩的話誤導(dǎo),但又建議如果不放心,倒也可以找個清凈地方面壁靜修一陣子,如此也避免了挖掉眼睛,然后克蘭玉堂就回了老家克蘭河里休眠去了,所以候補克蘭玉堂的天目山陽明眼見鏡湖秋霜的劍氣貌似起了作用,便也催動他的箬竹劍,數(shù)道青色劍光擊向青淵磯浩。

青淵磯浩因為要保護(hù)龍山朔月的黑熊真身和車上的紅線并一眾貉子精,考慮到即便整車落下地來,憑自己在車上的高度,匿界民眾也很難看到自己腳底下的這堆腦袋瓜子,再說已經(jīng)悟道妙明真心的青淵磯浩,無論是物理性還是法術(shù)性的攻擊都已經(jīng)不能對他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雖然將下層水面凍住也能一定程度的反射自己腳底下踩著腦袋瓜子的影像,卻因為一來效果不太好,二來怕對湖水中可能存在的小生命造成傷害,所以青淵磯浩借著攻來的數(shù)道劍光穿身而過,只引一道劍光穩(wěn)定水層,如此覆護(hù)在桑都城上的五湖水立時如一面巨大的明鏡,倒影出水層之下的桑都城,然后看似站在無相蓮花上的青淵磯浩,腳底下的蓮蕊中那堆被青色火焰燃燒的腦袋瓜子也被匿界民眾看見,吃瓜民眾先是注目想要看清的片刻安靜,到辨認(rèn)出是腦袋瓜子后恐怖的驚呼和左右相告,即便是這樣嘈雜的環(huán)境聽不見,卻也能想見那堆腦袋瓜子張著的嘴,會發(fā)出如何痛苦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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