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將面具與臉融為一體，荀茂清楚地看到，攤主這次用左手洗牌慢了一些，但白色的霧氣還是淡淡地附著在那薄薄的木牌上。

十張牌繞城一個圈，全部背面向上。

“您請?！睌傊飨蜍髅?。

“攤主，您擺這個花牌，多少年了？”

“有七八年吧?！?

“那有沒有贏到銀子的？”

“當然有啊！運氣好的人多著呢。”攤主說這話時，臉色一瞬變化了下，但這都被荀茂察覺到，麻將面具增強了他的洞察力。

“這家伙，靠這點神通，耍這局有七八年？倒也是堅持得了?！避髅闹邪迪?，同時雙眼掃過那十張牌，被他選中的一個，還是帶著淡淡霧氣。

“得讓這家伙用不出那變牌技巧。”荀茂左手在胸口內側里翻找一番，摸到了那串念珠。

他還是不知道念珠究竟有何作用，也沒有使用的方法，不知能否忽悠到這個攤主。

然而，手接觸到念珠后，荀茂發覺那十張牌上的霧氣越來越淡。

“嗯？”還沒等攤主反應過來，荀茂啪一聲，左手攥著念珠，把一張牌掀了起來。

棕黃色的木牌正面，是一朵惟妙惟肖的蓮花。用陰刻法雕琢出細密的花瓣線條。

“中一回！少爺手氣可好！”攤主笑道，額頭冒出些汗水。

“看來不打麻將的起運，都攢這兒了?！避髅冻鲆粋€微笑，“繼續下一輪?！?

“第二輪，猜花牌！您選，好，走著——”

攤主還是用左手洗牌，與桌子撞擊間，嘩啦啦聲音不絕于耳，這次用得時間比上次還要久。

然而他越洗，荀茂就看到那攤主身上的十情八苦越飄忽著。

因為牌上的霧氣一點都沒顯現。

此刻，攤主相當于只是普通地洗牌。

所謂的心素念珠，好像在這小小的范圍內，把攤主的神通壓制住了。

而荀茂依靠這坐忘道身體的能力，將十種花色看得一清二楚。

“這個。”

“中二回！這位少爺，可真厲害?！睌傊鞯哪樕行╇y看，端起那半杯早已發涼的茶水連喝三大口，右手把那銀塊往胸前攏了攏。

但任憑他這么急，牌都沒一點變化。

荀茂左手伸出食指，戳了戳木牌背面，“這個?！?

“中三回！少爺，恭喜啊，這塊銀子，給，給您?！睌傊髡f話都有些結巴，急忙把牌和桌子收拾起來，心知遇到行家，看破把戲了。

荀茂接過那用麻布包好的銀子，揣進懷里。

這攤主倒是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忌諱等等，那都是假的。荀茂早在從老漢那里脫身后，就把帶血的袍子反穿到內側，不然沾滿血在路上走，天知道會鬧什么事情。

只是攤主用左手也能施展那變牌法，這點讓荀茂略微意外。如果沒有心素串子，荀茂只能和攤主比比手速了，靠坐忘道的看穿花色能力，在那霧氣改變花色前，伸手迅速揭開牌。

攤主此時收拾好了東西，卻沒有離開，而是露出一個笑容，看著荀茂，“耍得好啊，你這后生。正好也是晌午，不如一起吃點吧?！?

荀茂一愣，攤主的神色似乎和剛才截然不同。

“紅中老大給我的任務，可算完成了，這不得吃點好的？走，就那邊的小館子。”攤主提起那裝銅錢的麻袋。

“紅中？”荀茂聽到這個詞，心里戒備了起來。

坐忘道以麻將代表身份。四喜三元加骰子，都是派內地位極高的角色。四喜是東南西北，三元自然是發財，白板子，和紅中。

攤主突然開口說出這話，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荀茂心中各種信息交錯復雜。他是什么時候察覺到自己的坐忘道身份？一開始？還是被拆局后？

猶豫間，攤主拉著他，已經走到飯館門口。挑了一處屏風后的二人小桌，坐定下來。

“喝酒么？”攤主問道，“我姓胡，牌胡的胡。名亮。”

“我是荀茂?！币粫r緊張的荀茂直接回應道。

“我也不說別的，就講正事吧?！焙两舆^小二端來的酒壺，把茶葉渣倒在一旁，經過清水一遍后，緩緩倒上一杯酒，又給荀茂倒了一小碗。

胡亮抿了一口酒，“二十年前的大饑荒，坐忘道的一個紅中，把另一個國家的官府存量騙走一大半，放到了南齊。為的就是打賭，看哪個國家能在饑荒里待得久?！?

“你也看到了，這里現在都好好的。而另外那個國家，沒挺過饑荒，很快被吞并了，現在好像是屬于四齊那塊。”

“你說這些是什么意思?！避髅瘑柕?，沒有動眼前的酒一下，上來的幾盤炒素也沒動。

“當時我親眼看到了那個紅中。他就那么憑空變出來一車一車，一袋一袋的糧，像撒豆子一樣，到處丟，看著人去搶?！?

“我搶到了，活了下來。而那個紅中強塞給了我這副花牌，和一本畫冊，上面都是變牌的方法。他說等有一天，誰看破了這花樣，就把這些話告訴他。我試過想甩開這些東西，但“這命都算是坐忘道救的，而且這牌有靈性，我甩不開?！?

說道整理，他的聲音帶有一些悲慟和絕望。把裝有花牌的大包裹推到荀茂腳邊。

“我完成這差事了。一直耍這牌，真的好累，對我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太累了。”說完，他將酒一飲而盡，歪倒在桌子上。

“這都是什么和什么？”荀茂還想再問，發覺胡亮斷了氣。

他懷疑酒里可能有毒，但看四周其他食客的樣子有不像。

他輕輕扒了一口那炒素，數分鐘后，并無異樣。

胡亮的尸體就這么靠在桌子對面，而荀茂大口吃著飯菜，同時繼續整理目前的狀況。

這猜花牌的人，自稱是被坐忘道紅中硬塞了任務，但就這么死了？坐忘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這段話可不可信？

而且為什么偏偏挑他？坐忘道遍布各國各地，之前不是還有個五餅也在，怎么他沒來找這個胡亮？

至于紅中，坐忘道的大人物，到底在謀劃什么。

荀茂咽下最后一口菜，看了一眼地上的東西，把那裝有花牌的袋子，和胡亮的銅錢裝到一起。

興許還有什么用處。

荀茂的首要目標還是沒有變，尋找回到現實世界的辦法。在那之前，打探手里這串念珠的消息。

原本以為他只是拆了一個街邊的小局，但現在好像入了一個更大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