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瘋子的步伐忽快忽慢，但荀茂始終跟在他后方。

繞過來往的馬車與行人，又鉆過幾條巷子。

荀茂一直在聽他嘀咕的話。最開始遇到的時候，這個瘋子似乎在打撲克牌，而現在，打完了牌，在找東西吃。

荀茂對心素這一概念的印象還停留在看到的道詭游戲里，意識能往返于兩個世界，并且兩邊的行為有一種怪異的對應。比方說使用尋常角色很難通過的副本，心素類角色可能切換到另一邊的世界，喝一杯水的功夫就通過了。

正因為如此影響平衡，心素這個角色身份至今只出現在道詭游戲內測中。公測后，雖然有好幾次官方公告消息說，要開放心素身份的獲取和使用，但都沒有后文。荀茂曾經借用好友的電腦，玩過很長時間的內測版游戲。只是內測開放的東西本就不多，他對于道詭這一IP的了解主要還是通過衍生的小說。

道詭小說的主角與游戲主角相同，都是李火旺這一人物，而小說中，主角的心素特質被描寫得非常深刻，有種精神失常的美。

比起閱讀小說，親眼看到這種心素發癲的場面，還是更加讓他震驚。

瘦瘋子走走停停，一邊說道，“有香味！”

于是突然停下了腳，定在一座破平房前。

荀茂看來，這只是座沒人用的破屋子。

這瘦瘋子卻扒拉著門口的木板，“剛倒掉的飯渣。”從木板下連著拔起幾團雜草，混著泥土往嘴里塞。

“吧唧吧唧。”

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荀茂都有些受不了這瘋子的表現，但他還是靠近一些，開口道，“你是否來自現代世界？有手機電腦，和……冰激凌的那個地方？”

在街上跟著時，由于人群干擾，荀茂并未注這個瘋子的十情八苦。

然而此刻在近距離下，他發覺，瘦瘋子像被裹在一團什么東西中，他只能斷斷續續地看見那十情八苦。

“我記得，心素的迷惘好像能克制坐忘道？至少游戲里見過這種技能。但因此坐忘道成功騙過心素，似乎有特殊的收益。”

荀茂還并不知道非罡這一概念，畢竟他原本在現實世界，只玩過道詭游戲的內測部分，小說也只看得七七八八。

此刻荀茂與瘦子交流，是出于獲取情報的需要，而不得不順著瘦子的話，半騙半哄的狀態，但這實際上正為他緩慢積攢非罡。

坐忘道的種種神通，與非罡脫不了干系。

“冰激凌？你有？但現在不行，吃飯不能吃冷飲。”

“如果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到時候給你很多冰激凌。最貴的那種，裝在塑料盒子里的。”

“真的？”

“只要你能回答出來。請你吃飯都行。”荀茂笑了笑，花點銅板請這人吃飯，還真能做到，總比在這道詭世界去變一盒子雪糕刺客容易。

“你要問什么？很多人都問過我東西，但我也不知道。”

“你第一次來這里是什么時候，我是說，這個沒有冰激凌的地方。”

瘦瘋子的眼神暗了下來，也不顧手里的污泥，捂著臉，“一年？兩年？我覺得有兩年！因為有兩次，路上到處是紅的。”

荀茂覺得這個回答不一定可靠，過年的確會有很多紅色裝飾，但根據對游戲設定的了解，和他親身體會，道詭世界的時間流速和現實不同，這里一天的確少幾個小時。

瘦瘋子的外貌比荀茂要小一些，如果推算兩三年，那這個倒霉的心素第一次發作時，可能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

本該處于學校中的少年，突然被迫接觸道詭世界這樣一個瘋狂的地方，還時不時又回到現實中。

荀茂感嘆道，親眼看到的這個心素例子，和游戲內的主角李火旺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你還記得現實世界嗎？說說印象最深的東西。”荀茂試圖確認，這個人原本所在的現實，是否與他來自相同世界。

“師傅說，我是很少見的體質，只要悟了，就有大本事。”瘦瘋子答非所問。“但后來師傅死了！天黑！這邊，那邊，黑的！”

“黑的？”荀茂覺得，現實世界正常晚上再怎么黑，也到處有燈光，總不會是完全的一片黑。

“黑了很久！亮起來的時候，我在白房子里。”

荀茂搖了搖頭，他只能推斷，這個瘦子的確是心素，來自與他類似的現實世界。

摸出一小串銅錢，放到瘦瘋子手里。“謝謝你的回答，錢還是知道怎么用吧。”

“冰激凌呢？”

“我這就去給你拿冰激凌，在這里別走。”雖然有些對不住，但荀茂打算借此離開。

“大哥！有反應了！這東西真能找到心素！”一個興奮的聲音響起，“就在前面！那個破房子邊上蹲著的！”

“哇哈哈哈，真能抓到活心素，這回要賺大發！”

荀茂看到兩個穿著短布衫的人走來，手里握著一個簡陋的羅盤。

而讓他注意到的，是其中一人身上掛滿了木牌子，與他那十塊非常類似。

如果這兩人是來抓心素的，那應該知道些什么。

眼觀來者十情八苦，荀茂判斷，這兩人的心思貌合神離，可耍。

就當是救瘦子一命，他暗暗調動起身邊的十塊花牌，兩人毫無察覺。

荀茂抹了抹臉，將樣貌變化為凈陽寺里看到的一個和尚，照著地上的水潭，有七八分相似。又把一只手藏在袖子中，捏起那心素珠串。

“兩位施主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