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少有得閑,阿堅和父親只要把早上從市場拉的食材送到一個辦宴會的酒店就可以了。其實阿堅來南都之前,父親的活就沒有那么忙了,一是小貨車不大,接不了太多業務,就是做一做沿途或者城中村附近的一些小飯館和食堂的生意;再就是父親的年齡也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了。
父親將將要過了退休的年紀,但是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外面闖蕩的,沒什么保障。剛來南都時在百貨市場打零工,去飯店做幫廚,到后來開貨車、開危化品運輸車,干了不少行當,身上也落下不少病根。
但對于老家的妻子和阿堅來說,他就是一家的頂梁柱。
幾年前因為年齡的原因,父親就快要開不了危化品車了,所以去二手市場買了一臺二手的小貨車,托了一些之前的關系,做起了菜商的生意,唐總的公司那時候剛剛成型,業務關系也是在那時候建立起來。
阿堅對于老來得子的兩口子,真可謂是寶貝孩子。
“等你熟悉熟悉這里的業務,過兩年我就回家陪你媽去了。到時候給你換輛新的貨車,我之前去看的,擦光新的,锃光瓦亮。”父親開心的說著,“以后還要你自己好好努力干活啊。”
父親總喜歡帶著一頂單帽,開車時戴著墨鏡,大大的方向盤在他的手里乖巧而聽話。
阿堅聽父親說的話,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沒有任何打算。只是發現父親帽檐和沿邊的地方,白發擋不住的翹出,臉上也多出了不少皺紋,手上甚至有了些老年斑,確實沒有了前些年回家時的精氣神,阿堅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有些沉默。
回來的路上,阿堅看見道魔那邊人來人往,公司里面停滿了車子,便想去看看。
道魔公司里熱鬧非凡,很多外市牌照的車,大廳里也站滿了人在參觀,爾后都往樓上走去。
大部分人都在四樓看訓練場館,阿堅在人群后面,看見是陳怡和幾個助教在帶著大家參觀,港教練則帶著幾個拳手,還給大家準備了項目示范。
阿堅沒找到水哥,一些記者模樣的工作人員正在把拍攝支架之類的東西往五樓搬。
阿堅覺得人多有些不自在,想下樓去食堂坐坐,問問祥鈴叔怎么公司今天這么多人。
哪想水哥正在三樓,帶著幾對一家幾口模樣的人在宿舍區那邊,看見阿堅,水哥跟另一個隊里的人說:
“我的任務完成啦,交給你了。”
然后水哥搭著阿堅的肩膀拉他到了二樓健身房。
“最近練的怎么樣,‘少林大馬’練出來沒有,哈哈。人多煩死了,還是二樓最安靜。”
“水哥,這是搞什么呢,從來沒見這么多人。”
“年終賽。”健身房上午沒有會員在鍛煉,水哥點起了一根煙來抽。
阿堅從來沒見過水哥抽煙。
“就是CCA聯賽?”
聽見比賽的事情,阿堅顯得很興奮。
“對,每年的三月、六月、九月會對內針對學員和業余拳手展開大眾聯賽和業余聯賽。”
“十月份開始,加入了聯賽聯盟的拳館都會有拳手報名年終聯賽,先進行業余聯賽,再進行職業聯賽。”
“哇,那今年可以來看比賽嗎?打這些比賽獎金多不多啊水哥。”阿堅憧憬著,就好像這一切將與他有關。
“行,到時候給你個助理證,來看就是了,看看人間冷暖,看看現實兇殘。”
阿堅被水哥說的抓不著頭腦。
“大眾聯賽基本就是證書和獎品,六月份的大眾聯賽會做獎牌和發小紅包,幾百塊吧,畢竟都是拳擊學員。以前還接受聯盟內其他拳館的學員來一起交流,但是出過一些不愉快,后來大眾聯賽就只在內部進行了。”
“業余隊的新拳手,也會在大眾聯賽里‘體驗生活’,但是學員一般不可能進入業余聯賽之類的,這是一個高門檻,而且相對來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說這話時,水哥看著阿堅。今天他們其實都相互覺得,各自心里都有心事。
“像我在工作室拳擊隊,里面和我一樣打業余的,在這里包吃包住以外,每個月的生活補貼都有兩千多塊錢。但是你每年有四次展露頭腳的機會,內部聯賽三次,聯盟內的業余聯賽一次,對外的聯賽獎金更高,這四次比賽如果你都可以在自己的量級打到前位,甚至‘拳王’,那么加上生活補貼,你也可以年入十五萬以上。”
“這么多錢啊!雖然我沒有什么概念,但是那一定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阿堅不禁又想到父親的白發。
“是啊,這個社會沒有所謂公平不公平,自己想要的,總歸是要自己去爭取的。我們這幾個打職業的,平時‘工資’跟我們一樣,每年雖然好像只有一次聯賽,不過他們的最高獎金就有十幾萬,但是你要仔細看的話,職業的打的不好,還不如我們,打得一般也就和我們齊平吧。”
“相比較而言,是唐總讓我們過得不錯。唐總讓業余拳擊手也享有職業化的收入模式,而且完全依仗他自己建立的平臺和秩序。職業拳擊手也不用像麗國那樣拿出一半的收入養團隊,雖然整體的收入跟他們比還是差遠了,但是唐總說發展中可以向他們看齊,不必和他們比,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行。之前也有幾個現在在麗國打比賽的,想出去唐總也不會攔他們。不過也都一般吧,不好混。”
水哥去電梯那里掐滅了香煙,“許凱杰你知道吧,他在麗國留學的,打過兩年業余、一年職業,后來回來加入我們這邊的。人有的時候沒必要太理想化,適合自己就走下去,不適合就當成愛好,他現在打的也還不錯,又能陪陪家人,多好啊。”
阿堅看水哥又點起一根香煙,“那他們都有休息天嗎?我看你們訓練還真的挺苦的。”
“當然啦,又不是搞什么秘密工作的。我們如果沒啥任務,不用值班管理啥的,每周六下午就可以走了,周一早上回來都行,一年當中有事情就請假。”
“他們打職業的一般就是六月份開始備賽期,備賽期除了強度大一些,管理嚴一些,休息還是保證的。他們一般十一月十二月的比賽結束就回家了,一直到年后都是休賽期,年后到六月份之前都是日常訓練模式,跟我們差不多。”
水哥往阿堅頭上吹了一口煙,笑著:“怎么樣,想過哪一種生活?”
阿堅弄弄頭發:“水哥,我不知道,我爸...算了,剛才你在三樓帶的那些人是干嘛的啊?”
“恩?那些啊,是家長。”
“上次你來偷看,不是有幾個新拳手嗎。那些其實不是工作室拳擊隊的。他們是寄宿式學員,這兩年李總牽頭和教育局那邊才搞得項目。跟上學一樣,家長交錢送孩子來這里幾年,是不是問題少年或者說熱不熱愛拳擊什么的我不知道,我沒太接觸他們,都是港教練負責反正,只能說他們以后有可能打拳吧。正好借聯賽參觀日,讓這些家長來看看環境。”
“還有這樣的啊,想著也不錯啊。聯賽參觀日是什么?”
“明天稱重了,有些拳手會提前來,包括他們的親朋好友之類的,還有其他拳館的教練啊,參觀日就是讓他們來參觀、學習,指導交流的。”
“稱重?”
“恩,職業的稍微嚴一些,會在比賽日前一天稱,24小時之后比賽,給點脫水恢復時間,不過賽前6小時會再稱一次。”
“像我們,在聯賽期開始時,稱一下確定量級就行了,很簡單,但是這也算是聯賽開幕了,所以唐總他們會很重視。”
“怪不得,我看有些媒體到五樓,到時候應該是在會議室稱重吧。水哥,我那天在網上看的也有一些其他聯賽,還說什么是職業的,但是打一次比賽最多也才一兩萬的獎金,一年也打不了幾次。”
“對啊,很多其他聯賽是不能讓拳擊手扛起生活的負擔的,所以拳擊整體在我們這的發展受限。唐總能拿出這么多精力和財力來做這項事業,我們也始終凝聚在他身邊。”
“那公司里這么多開支,拳擊到底怎么賺錢啊水哥?”
水哥用煙續煙,阿堅不知道其中門道。
“會員學員的課程銷售包括拓展訓練的收入都算是零散的了;李總他搞場館設計和電商平臺、培訓包括其他項目合作也有不少收入,最近不是還在搞新媒體嗎,賺錢是一方面,做這些還是重在文化宣傳其實。”
“聯賽的話,唐總的商業化還算做的不錯的了。賽事周邊產品就是靠電商平臺;六樓也能坐不少人,賣賣門票啊;包括這兩年聯賽起來了,麗國那邊還有一些關于轉播權的媒體洽談;廣告贊助唐總也拉了不少,訓練設備的、比賽用品的。總的來說,可以把事情做起來。”
“水哥你還真是了解公司的發展,不過你今天怎么抽這么多煙?”
“煩,港教練喊我打職業賽。”
“啊?做職業拳手和業余拳手到底有什么區別啊?”
“怎么說呢,唐總可以一個人頂一個團隊,港教練也可以,但是唐總現在不可能下來像職業教練一樣帶訓我,港教練對我的素質和技術我覺得都不了解,而且性格一直不太對盤。”
“一般的,職業拳手的身體要承受的打擊和磨礪要比業余拳手多得多,這個我無所謂,只不過職業拳手的進度和周期會很長,一項技術他可能練一個月,我們練一個禮拜,學員說不定就練一天。”
“最主要還是教練的原因,港教練有發展職業拳手的想法,這沒錯,但他個人的教學,我不喜歡,他的教學很喜歡糾正,認為統一思路是最好的,而不像唐教練那樣,分析利弊,分析使用環境,分析身體技術條件。有些東西,在港教練這里,甚至要重新開始。”
“那你怎么不去找唐總說說?”
“他肯定支持我自己的選擇,但我身為一名老隊員,總也要有自己的擔當吧。不說這個了,反正今年我肯定還是打業余聯賽,有場三番戰等著我呢。”
“三番戰?跟誰打啊。”
“哈哈,三局兩勝,實力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