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蠻族歷史
- 亂世至尊:笑攬江山雪
- 歌不言
- 4627字
- 2014-12-02 17:55:54
目送兩位中州來的客人出去之后,大帳里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在座的所有人都只是看了看大君,隨即都低下了頭,男人們繼續默不作聲地喝酒。
琪琪格原本聽到要和親的時候,心都涼了半截。卻是在聽到息墨站起來拒婚時,雖然為他的魯莽擔憂,卻又因為他的拒絕而感到高興。此際她低著頭,卻是忍不住地想要抬頭去偷瞄坐在斜對面的息墨。
“實在抱歉,我是不是來得太遲了?”正在眾人尷尬沉默之際,金帳的門簾卻再次被掀開,年輕的大合薩褚仁站在門口,有些抱歉地看著里面,探頭問了一句。
“怎么這么晚才過來?”顯然大合薩也是這次晚宴的主賓之一,見他來得這么遲,牧仁大君有些不高興,他沉著臉,冷冷問了一句。一時間,大帳里的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門口的大合薩,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
“前兩天得了一本古籍,所以看著忘了時間。”褚仁合薩卻只是一臉漫不經心地表情,他走進大帳,走到了息墨的身旁。目光掃過息墨,卻落到了一旁朝槿的身上,朝槿下意識地低下頭,避免對上他的目光。
“世子不介意我和你擠一擠吧?”褚仁移開目光,看向息墨。息墨點了點頭,往朝槿那邊移了移,為褚仁合薩騰出一個座位來。
“既然大合薩來了,那么正好商議一下今年亨羔節上的祭祀,還有阿莫圖的成人禮。”頓了頓,牧仁大君才緩緩開口,他因為褚仁的遲到而生氣也不過是片刻的事情,蘇和部所有的人都了解他們的大合薩,雖然年紀輕輕,卻是一副懶散的模樣,所以即便是晚宴遲到了,也沒有人會真的為此生氣,更何況,這還是一個不歡而散的晚宴。
“不然放在一起吧,反正阿莫圖的成人禮和亨羔節也差不了幾天。到時候西邊的幾個主君都要過來,還比較熱鬧。”褚仁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放在鼻尖聞了聞,卻沒有喝,只是抬頭看著牧仁大君,詢問他的意見。
“這樣也好,去年阿莫圖獵了一頭頭狼,也正好給那些主君看看,讓他們知道我們蘇和部的世子也是勇武的。”牧仁大君點了點頭,看著坐在褚仁身邊的阿莫圖。
他不得不承認,在看到那頭雪狼的時候,連他自己的驚住了,他之所以要貴木還有旭達爾跟著阿莫圖一起去,就是希望在阿莫圖無法完成的時候,他們會站出來幫忙,而又不會再回來后告訴任何人。可是,他明顯低估了自己的小兒子,雖然回來之后那一場大病差點咬了他的命,但是,他卻是做出了證明自己能力的事情來。
“就這么定下來吧,我有些累了,你們繼續吃著,我先去休息了。”大君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了起來,他不在管其他人,只是緩步朝著帳門走去。金帳只是議事的地方,他休息的帳篷在金帳的旁邊。
等他走到門口,突然轉頭看了一眼在坐的所有人:“阿莫圖,跟我來,阿爸有些話要和你說。”
息墨聽他這么一喚,忙站了起來,俯首答了一聲是,跟朝槿試了一個眼色,便快步走到了大君的身旁,任由大君牽著他的手離開金帳。
他跟著大君走進了休息的大帳,那還是息墨第一次來大君休息的大帳,這個帳子比他自己住的帳篷要大一些,一面帳篷的墻上掛著一張畫,畫上是一個坐在草地上編花環的少女,側著身子,即便是看不到她的正臉,卻也給人一種美不勝收的感覺。寬大的胡床邊是一個刀架,架子上放著一柄入鞘的馬刀,古樸的顏色,磨得光滑的刀柄,想來那就是陪著大君馳騁沙場多年的長刀萬華。
“你過來,坐到阿爸身邊來,讓阿爸好好和你說會兒話。”不同于剛剛的態度和語氣,牧仁大君嘆了口氣,聲音帶著幾分落寞,他拍了拍身邊的軟榻,讓兒子坐了過來。
息墨順從地坐到他身邊,撲面而來的酒氣讓息墨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抬頭便看到大君又給自己添了一杯酒,放在唇邊抿了一口,這才放下酒杯,轉頭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小兒子。
“阿莫圖,你是我的兒子,是蘇和部未來的大君,是要馳騁在這片草原上的勇士,這個部落,這片草原的未來都與你息息相關。”牧仁大君抬手抹了抹息墨的頭,緩緩地說,“那么有些事情,阿爸總是要講給你聽的。”
“既然要說,便從頭開始吧,小時候給你們三兄弟講過一些草原上的傳說,想來當時年紀小,你也不太記得了吧,”大君又喝了一口酒,語調也變得緩慢了些,拉長了尾調,不再像從前那個雷厲風行的大君,倒像是一個說書人,“我們生活的這片大陸,叫做云霆大陸,傳說,萬年前神造大地,人是她造出來的第一個種族,她造人,然后統治人類,那時候的人類因數而集中生活在大陸中部,并在此建都大鄴,神為最高統治者。
隨著不斷的發展壯大,人類漸漸變多,分散也廣闊起來,北抵天紉山下,南及朔水之邊,東到風宿沿海,西涉炙焱之原。神從人中選出佼佼者統領眾人,而自己退居深殿,只在重大決策時給予提點——那個人神共制的時代被稱作“雙紀”,漸漸地人們變得強大,在不同地方的人分成不同的部落,他們有了自己的頭領,而且為了得到更大的領地而不斷戰爭。
最終,云霆大陸分裂出了四個部分,北部草原上的居民以越嶺山脈為界,建立了數個部落,這些部落之間相互管制,臣服于其中的強者,而不再聽命于神選的帝王。西邊的人類涉過炙焱之原,在它的另一邊發現了適于居住的地方,建立起了自己的國家。南邊的人研得巫術,他們在郁林山上設下重重迷霧,然后在南方南溟之澤邊上形成了神秘的山寨。而中部與東部沿海的人仍聽從于大鄴的君主,神不忍看人類相互廝殺卻又無法阻止,便離開了大陸,回到了神界,從此,大陸成了人制的世界。
而我們所生活的北部草原,被稱作北瀚州,中州大陸上的人喜歡稱呼我們為北陸人,也喜歡稱呼我們是蠻族,這個我們并不介意。對于我們草原上的男子漢,‘蠻’是勇氣,我們的戰事驍勇善戰,能馴服最烈的野馬,那些中州人跟我們比起來,簡直就是弱不禁風。他們雖然有精良的武器和裝備,可是與我們打起仗來,卻總是我們贏,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大君說了一陣,便停了下來,抿了一口酒,低頭問兒子。息墨只是安靜地聽著,到他提問,便搖搖頭,只等著大君繼續講下去。
“是因為,在這個只有野草才能茂盛生長的北陸,我們種不出糧食,食物總是不夠吃,所以大家為了爭奪糧食總是打著,一代一代地打,便只有最強壯的戰士可以活下來,強壯的父親生出強壯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是草原上的好漢子。
只是,這樣無休無止的爭奪終究不是辦法,那個時候的草原,一片混亂,沒有秩序,為了食物,大家什么人都敢殺。終于,有個人不滿這樣的現狀,他終于站了出來。”
“他用自己手中的重劍,帶領著自己的追隨者,橫掃了整個草原,他將散亂的人們歸置起來,按地域分成大大小小九個部落,而他,則帶著自己的親人和追隨者,占據了鐵線河以南,中州與北陸的交界以北,在這里建立了蘇和部,這個人就是我們蘇和部第一代大君,草原上的獅子王古達親王。他驍勇善戰,才智超群,讓北陸人過上了安定的生活,即便是已經過了千百年,贊頌他的歌依舊在整個草原上傳唱。他是我們的祖先,你我的體內都留著他的血。”大君說起古達親王的時候,聲音中帶著掩不住的自豪,那是他們草原上的驕傲,更是蘇和部的驕傲。
“然而,再偉大的英雄也抵不過時間,他最后也只是成為了傳說。北陸安寧的現象也不過維持了幾十年,古達親王死后,雖然大家依舊敬重蘇和部的大君,卻也有越來越多的人不在懼怕蘇和部的權威,一些強大的部落開始吞并周圍的小部落,不過十年,戰火便燒遍了整個北陸。
那個時候,我的父親去世,我剛剛繼任蘇和大君,父親畢生的愿望便是讓北陸再一次歸于安寧。我為了完成父親的遺愿,便開始籌劃統一北陸的計劃。之后,我遇到了你的母親,在她的幫助下,我統一了鐵線河以南。”說起他母親的時候,息墨看到大君眼中的目光柔和了很多,大君低下頭來,輕輕撫摸著息墨的額頭,“你的眼睛,總是讓我想起你的母親。”
“母親她……”曾經聽琪琪格說過,阿莫圖的母親在生下他后不久便去世了,所以他現在也表現出一副完全不了解的模樣來。
“她是這個世上最美麗,最有智慧,最勇敢的女子,我能娶到她,真是千世萬世的福氣,只可惜……”說到這里,大君害怕自己的話傷到兒子,便又笑道,“還好她給我留下了這么一個兒子,你有那么優秀的母親,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大君,就如古達親王一樣。”
“父君,如今的北陸又是什么樣的情況呢?你為什么要拒絕與夏啟結盟,他們可以助我們一統北陸,完成祖父的遺愿啊。”對于那個母親,息墨卻是沒有太多感情,即便是在前一世,他對母親也沒什么印象,所以他直接跳過了剛剛的話題,有些不解地問道。
“就如這些日子他們所說的一樣,如今我們蘇和部占據鐵線河以南,在我們附近,有幾個依附我們的小部落,當初他們主動投降,我便沒有讓他們歸入蘇和部。而在鐵線河以北,則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洛川部大君巴圖的領地。
他與我一同舉兵,比我晚五年統一了鐵線河以北。當初他兵力不足,曾向我借兵,并且保證,在他有生之年,絕不踏足蘇和部的領地半步。
可是,我們都知道,有些人的野心是藏不住的,巴圖今年也不過三十,便一統了鐵線河以北,雖然現在我們兵力比他強盛,可是要不了三五年,他必然會超越蘇和部,那個時候,我們便免不了要應對一場惡戰。”大君飲盡杯中的酒,沉沉嘆了口氣。
“雖然與夏啟結盟聽上去確實不錯,畢竟他們有精良的武器和裝備,還有絕妙的戰術,可是,與他們結盟,如同與虎謀皮,他們要的,不止是兄弟之國那么簡單,他們想要的,是借我們之手,將戰火引向南邊的沙馳國。”
“沙馳國?”又聽到了一個新國名,息墨一下子來了興趣,他撐著頭,看著大君,等著他繼續講下去。
“沙馳國是一個古老的國家,它位于北瀚州和東明州的交界處,是一個只有十五個城市的小國。然而,它卻是云霆大陸上存在時間最久遠的國家。云霆大陸上風起云涌,多少次大規模的戰亂,沙馳國都幸免于難,傳說,那是因為有神的庇佑。
在北瀚州和東明州交界的東邊,有一個寬闊的海峽,就是因為那個海峽,這么多年來,東明州與北瀚州才能相安無事。因為若是東明州的人要過來,除了穿越波濤洶涌的海峽外,另一條路,則是翻越我們科爾沁草原南邊那座落霞雪山。”大君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仿佛在訴說一個古老的,充滿魔力的故事。
息墨見過落霞雪山,那座橫亙了整個草原的雪山如一道天然的長城一般,將大草原圍了起來。每到夕陽西下,霞光灑落在山頂皚皚的白雪上,就如同為雪山披上了一件斑斕的彩衣,分外壯麗好看。
“沙馳國就在天樞海峽旁,它建在落霞雪山上,往東,可以看到風浪滾滾的海峽,沙馳國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很少有人從上面下來。不少去過沙馳國的遠行者們,回來之后,都會向人們描述,那里是個黃金遍地,鳥語花香的國家。這樣的描述,自然勾起了那些國君們的興趣,不管是東明州的國君還是北瀚州的,千百年來,都有許多國君派出軍隊去攻打那個只有十五城的小國。然而,沒有一個是成功的。”
“那么,為何夏啟又想要借我們的手攻打沙馳國呢?”既然沒有人成功過,那么夏啟又憑什么覺得他們就會成功呢?
“因為你的母親,就是從沙馳國出來的。”垂下了眼眸,牧仁大君的聲音悶悶的,說起那個叫做初雪的女子,他的心口便會隱隱作疼,那是他此生唯一愛過的女子,卻是在給他生下孩子之后,離他而去。
“我是在落霞山下遇到她的,她隨我回到蘇和部,成為我的閼氏,助我一統鐵線河以南,還告訴了我沙馳國的秘密。”
“什么秘密?”脫口而出后,息墨才有些后悔,他看到大君停下了話頭,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后從軟榻上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故事,等阿爸有時間了再告訴你。”
他緩緩走到了帳篷旁,掀起了門簾,大有送客之意。息墨也不再多問,想必談及母親,有觸到了父君的傷心事,他只是朝著牧仁大君俯身做了一個禮,便快步離去。
走了幾步,轉頭時,他發現那個男人依舊站在門口看著自己,那是第一次,他覺得那個馳騁沙場,征戰四方的男人是真的老了,老到有些落寞和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