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四野靜謐。
一株老槐樹頂天立地,歪曲的枝杈如魔鬼的手臂,隨著天風(fēng)微微搖擺,顯得陰森恐怖。
沒人知道此樹是何人所種,已生長了不知道幾百年,主干粗壯,需要數(shù)人合抱,樹皮疙疙瘩瘩猶如龍鱗,高足有十丈,偌大是樹冠枝葉稀疏,一副隨時都會死去樣子。
別看病懨懨的,本地人都知道,這株老槐樹且活呢。
因為從他們的爺爺?shù)臓敔斢浭麻_始,這株老槐樹就是這樣,熬走了七八輩人,它還是這樣。
早已系上紅綢,被奉為神祗。
平日里香火不斷,乞求這位長生仙能庇佑一方平安。
因為很少顯靈,業(yè)績不咋地,所以在十八座仙廟中存在感最低。
傍晚,三頭本地大猹,來到了老槐樹的地頭,一陣交頭接耳。
“那個什么五行狂刀是何方神圣?竟敢同時得罪黃老婆子、大長蟲、癩蛤蟆!”
說話的是一只刺猬,通體雪白,足有磨盤那么大,說話的過程中不時伸出爪子,從背后的尖刺上拽下幾個果子,放在嘴里啃,還嘟囔著這果真甜。
“我總覺得來者不善,八成真是沒露面的知縣老爺派來的,聽說要清理邪廟……這么多年,殺人放火的事我就沒干過幾次,若是被盯上可就太冤了!實(shí)在不行我就走,唧唧……唧唧!”
一只比貓還大三圈的地老鼠,趴在樹杈上瑟瑟發(fā)抖,膽子非常小,跟有迫害妄想癥一樣,說話中還從白刺猬身上拽下一枚果子,理由是路上當(dāng)干糧。
“怕他個卵!那個五行狂刀如果欺到咱們頭上,我會出手!”
說話非常社會的是一頭山豬,比牛犢子也小不了多少,皮糙肉厚不斷的在老槐樹上蹭來蹭去,愣是從干癟的老槐樹上榨出了幾滴樹脂,舒服的直哼哼。
沙沙~
老槐樹一陣抖動,枝杈宛如巨手,把那頭占便宜的山豬掃了一個跟斗。
“我就蹭蹭……”
山豬在地上打了個滾,心虛的嘟囔,屁股扭來扭去,顯然占便宜沒夠,但卻不敢再繼續(xù)放肆。
“不必杞人憂天。”
老槐樹開口了,聲音蒼老,奄奄一息,似乎隨時都可能咽氣。
在這群妖怪中,它具有很強(qiáng)的威信,簡單的幾個字,就讓膽小的灰老鼠如釋重負(fù),放棄了跑路的打算,隨后又從白刺猬身上拽了一個果子,理由是壓壓驚。
“聽說新任知縣來頭很大,搞不好就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嘖……我猜等正主露面肯定更熱鬧,有一場大廝殺。”
白刺猬津津有味的吃瓜,并給出自己的分析,嚇得旁邊的灰老鼠又拽了一個果子,理由是剛才的干糧壓驚了。
“來頭大怎么了?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不信這此人敢趕盡殺絕!惹了眾怒,讓他血濺鄴城!”
山豬哼哼著,有些憤慨。
同行是冤家,本來鄴城地面上的廟宇之間彼此不對付,可五行狂刀接連出手,導(dǎo)致兔死狐悲,讓這些地仙同仇敵愾起來。
灰老鼠很膽小,顫聲道:“萬一那位知縣老爺真要趕盡殺絕呢?咱們是不是應(yīng)該早做打算……先去外地避一避……”
白刺猬還等著吃瓜呢,壓根不想走,道:“好戲沒開始就走?再等等吧,等等看。”
山豬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好戲已經(jīng)開始了,我出門的時候在衙門附近感覺到了黃婆子跟那條長蟲的氣息,說不定要出手……”
大豐雖然距離分崩離析不遠(yuǎn)了,但毀掉衙門等若公然挑釁朝廷,必然會引來廟堂震怒。
“是嗎?!”
白刺猬有些激動,想現(xiàn)場吃瓜,邀請:“我想去看看,一起?”
“不去!”
灰老鼠想也不想直接拒絕,趁機(jī)又拽下一枚果子,理由是減輕負(fù)重,快去快回。
山豬則一陣哼哼,表示誰滅誰都沒關(guān)系,反正別惹我就行,不然蹭到它家的樹沒皮。
“不要多事。”
老槐樹心事重重的嘆息一聲,指點(diǎn)道:“安分守己,靜觀其變。”
白刺猬怯怯作罷,跟灰老鼠、山豬又嘰咕了幾句,然后各自散去。
夜風(fēng)陣陣,吹的老槐樹沙沙作響。
仿佛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
不遠(yuǎn)處,陳長壽將一切都看在眼里。
白刺猬、灰老鼠、山豬,這三位地仙他都有過耳聞。
鄴城邪廟十八座,各個榜上有名,只不過是墊底的存在,遠(yuǎn)遠(yuǎn)無法跟黃仙廟相比。
真正讓他感到震驚的是那一株老槐樹。
平日里鮮少顯靈,好死不活的杵在鄴城地界上,沒想到是隱藏強(qiáng)者。
實(shí)力應(yīng)該很強(qiáng)!
從三位地仙對它敬若神明上,就可見一般。
關(guān)鍵是這株老槐距離陳公祠太近了,這讓陳長壽有些不安。
“它應(yīng)該知道……”
穿越那一晚,陳公祠泥胎中的陰神被斬。
這株老槐樹說不定是目擊者。
陳長壽很想過去詢問,知道兇手是誰,也就省去了很多麻煩。
但在經(jīng)過慎重考慮后,他轉(zhuǎn)身離去。
雖然老槐樹沒有惡名,但不能拿自己性命當(dāng)賭注。
等自己強(qiáng)大起來,再去詢問不遲。
……
清晨,旭日東升。
陳長壽剛把廟宇打掃完畢,突然聽到廟外傳來一陣炮竹聲。
他推門而出,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不遠(yuǎn)處有個鋪?zhàn)有麻_張。
這油瓶兒巷,住的都是一群泥腿子苦哈哈,連個雜貨鋪都養(yǎng)不活,也不知道是哪位生意天才,竟然選擇在這地界做生意。
就在此時,掌柜的抱著一個幌子從里面走出來。
四目相對,竟然的老熟人。
“死胖子!”
陳長壽一陣愕然。
這家伙把鄴城攪的滿城風(fēng)雨,不老老實(shí)實(shí)的躲起來,竟然還做起了生意,是真不怕死啊!
他湊近一看,心里大罵晦氣。
竟然是一個棺材鋪。
田不讓此刻把自己的幌子掛了起來,上面寫著縫尸、斂容、超度、挖坑等業(yè)務(wù)介紹。
陳長壽直呼好家伙。
聯(lián)系到死胖子的職業(yè),這是真一條龍服務(wù)。
賺錢也太狠了點(diǎn),不給外人留一點(diǎn)湯。
“還沒開張呢。”
死胖子滿臉笑容的湊過來,道:“要不你來一套回家備著?”
“……”
陳長壽心中破口大罵。
誰家沒事備著棺材玩,這死胖子太不會說話了,沒有這么賺錢的。
“有槐木的嗎?”
“這個……沒有!”
“你看那邊有一株老槐,起碼做十幾副棺材,你把它砍了,說不定我會考慮留一套。”
“噫……確實(shí)是好木料!”
死胖子盯上了老槐,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