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全太陽系各地暴亂頻發，大部分都是救贖派在背后作祟，但我不信這沒有其中沒有你的影子。”

李清都的視線離開平板，清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垂朽的老人，似乎要將他的底細看個穿。

老人在離開那小小的決定全人類命運的“茶話會”之后，一改精神鑠金的面目，此刻他連站在李清都面前都顯得十分勉強。

“不破不立。”

老人笑笑，完全不在乎李清都的提醒，他渾濁的目光全在李清都手中的平板上，似乎里面的小游戲更能吸引他的興趣。

“小心引火自焚。”

李清都言罷，兩人都沉默良久，似乎各有心思，原本就年老的總理在此刻更顯滄桑。

……

“快跑！”

艙門旋開，艙室里的微光照射進來，斯蒂芬沒等賴明良回話，一推艙壁徑直飄走了。

那未知型號的藍軍星艦速度之快讓他們始料未及，在那不過一個占地面積不過操場大小的星艦中數個手持重火力的戰爭兵器破門而出。

行營里那些警戒的智能機器人在它們面前如若無物，賴明良親眼看見同等體格大小的敵方機器人一個利刃劈下，還未來得及招架的我方殺戮兵器就已經裂成兩半。

實在是削鐵如泥。

過了不久那些保衛營地的機器人就已經在敵人的攻勢下完全失去了戰斗力，而如今失去了智能的安保，敵人闖入營地如入無人之境。

營地的仿重力系統已經被破壞，賴明良清楚還在正常運轉的所剩無幾。

賴明良低頭看向手中的物什，那是一根圓錐形的長釘，周身布滿斧鑿的紋路。他摸了摸，粗礪冰冷的觸感滲入掌心，仿佛渴望著染上鮮血的味道。

他咬咬牙，另一只手繼續揮舞著刀刃隨T-Z一同前進。

暗淡的光芒中，幾個蒼白的身影與他飛速擦肩而過，逆向而行，宇航服上貼著代表藍軍的藍色貼紙。

他微調噴口讓身體旋轉起來，這樣即使刀尖刺破宇航服也會被堅實的布料卡住。同時瞅準那模糊的白色一下刺了過去，刀尖傳來堅硬的觸感然后滑開。

只是刺中頭盔，賴明良一陣失落，但隨即又被更大的僥幸所淹沒。

用自己的手去結果一個陌生卻離自己咫尺之遙的機械，這在一年之前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設想的，但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必須由尸骨鍛造而成的通向生命的天梯，而他的刀是唯一攀爬的憑借……

他躲過了這一次，但他的刀，總有必須刺中的時候。

一人一機械完全交錯開，分別在艙室兩側停下，相互對峙著，第一回合結束。

賴明良趕忙在被刺中處摸索著，萬幸密閉工作服沒有破損，刀尖被厚實的布料卡住沒有刺進去。他長出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李清都饒有興趣地咂咂舌，心想著用這種平板的確不如腦機來的靈活。

賴明良深吸一口氣，尖刀在顫抖的手中幾乎無法握緊。他調整著在營艙內的位置，開啟噴口再一次打開附帶外骨骼的工作服戰斗系統，直奔李清都控制著的機器人行進。

他掠過艙壁上一圈圈閃爍的燈光，眼前迎面而來的冰冷的殺戮兵器越來越近，他幾乎能夠看見頭盔表面反射膜上，自己被包裹在宇航服中的蒼白倒影，拿著那長釘般可憐的尖刀，瑟瑟發抖。

賴明良咬了咬牙，用盡全身的力氣和決心，突然開大噴氣閥門，脫離狹小的艙體猛地加速，另一只手收在胸前，將那根銳器直直地刺向前方。

而前方艙壁前站立著的，正是斯蒂芬還有克里斯二人。他們的小隊隊長正漂浮在閘門前，靜靜地望著他。

“都不許動！”

賴明良打開視界，在頻道中高喊著。他緊緊抱住斯蒂芬，把他壓在艙壁上，尖刀深深刺入宇航服的間隙，離戳破層層布料僅有咫尺之遙。

……

“有點意思。”

“嗯？”

老總理看著詫異的李清都，腦袋湊近看著平板里的畫面。

……

原本進攻的機器人一時大亂。

無線電頻道中無數賴明良聽不懂的咒罵聲齊齊灌進他的耳中，那些擠成一團憤怒地朝他涌來，幾把明晃晃的刀尖搖晃著指向這個劫持了隊長的叛徒，但斯蒂芬的號令喝止了克里斯。

“你怎么發現是我的？”

賴明良劫持著斯蒂芬，他環顧四周相安無事的殺戮兵器以及茫然無措的克里斯二人。

他不知道斯蒂芬是怎么把克里斯忽悠得團團轉的，但眼下的情況的確印證了他的想法。

那些黑洞洞的電磁槍支槍口直指向他，一個不小心賴明良就會被射成篩子，但目前它們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猜猜啊？”

賴明良一臉獰笑，刀子往斯蒂芬的脖頸更近一分，和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年輕工程師判若兩人，此刻的他充滿了殺氣。

從一開始的太空遇襲到現在敵方星艦如此強烈指向性地朝著他們營地奔來，這本來就是駭人聽聞。

更何況工程師出身的他無數次檢查過赫爾斯提尼號的網絡系統，根本不存在定位木馬這種追蹤裝置。

那么問題出在哪呢？

賴明良想了想，覺得有更高權限的斯蒂芬隊長最是可疑，此刻他挾持著斯蒂芬不斷往后飄。

此刻呆在營地行星艙只會被那些兵器擒住，他只能往艙外找找機會。

就當他的后背已經貼住通往外界的艙門了，他稍微嘆了一口氣。

但這時斯蒂芬出手了，只見他快速背身，在失重的作用下搶過賴明良手中的刀子，刀刃迅速地前行著，直刺向賴明良。

從工作服的布料到一層層血肉的壁壘，最后陷進兩片肺葉的泥淖。

那一瞬間賴明良失神了，溫熱的鮮血和噴薄而出的氣流如泉水般沖出自己的身軀，氧氣逸出的風在胸前胡亂地吹著，窒息和冰冷的感覺從破損的創口中一點點滲入肌膚。

但賴明良并不在乎，他只是偏過頭，用力地望向斯蒂芬頭盔后模糊的面容。

近乎哀求地期盼著在那張從來都是平靜冷峻宛如大理石雕塑的面容上，浮現出他所期待的一絲溫存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