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要去六中報道，因為設的鬧鐘算起來只是個擺設，祁北遙毫不意外的遲到了。

他在床上悠悠轉醒，時間已經到了九點，第二節課都上了一半了。

算了，反正橫豎都遲到了，再晚一點又怎么樣。他想。

于是，他以蝸牛般的速度起了床，換上套丑到爆的新校服，抓著瓶牛奶去學校。

所幸六中離陌巷不是很遠，他走著去也行。

但祁北遙尋思著，還是想買輛自行車，去哪兒野都要方便一些。

不能刷安嫻給的卡，容易被祁商城監視，可他身上帶的現金不多，得省著點花。

“嘖，麻煩。”

祁北遙想得有點出神，路過拐角的時候沒注意，迎面撞上了一輛自行車。

騎車的人大抵也沒看到他出來，捏剎車的時候已經晚了，前輪直直撞上了他的小腿。

車倒了，人也差點摔了。

突如其來的痛覺沖刷著祁北遙的神經，一時間疼得他齜牙咧嘴。

簡意扶住車頭，見撞到了人，立馬歉然道：“對不起……”

然后一抬頭，竟是昨天見過的那張臉，還穿著六中的校服。

她一時怔住了。

祁北遙撐著墻，勉強站起來，褲腿上印上了不雅觀的灰跡。

他不可耐地皺起眉，一抬眼，看到是個女的，頓時連火都發不出去了，干脆冷著臉。

簡意看著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不得已道：“抱歉，受傷了嗎？要不然我領你去趟診所，檢查完，你把褲子脫了，回頭我洗干凈了還你？”

聞言，祁北遙臉色更僵了：“沒有，用不著。”

懶得再廢話，他拎著書包走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簡意一勾唇，笑得玩味。

新來的，還挺跩。

到了學校，找到了班主任，祁北遙的臉還是拉得老長。

縱他上課第一天遲到了兩節課，但此前校長特地來交代過他的背景，知道是惹不起的人。

反正六中也不是什么名校，富點窮點都能進。

班主任就沒說什么，趁著課間帶他到了班上，向同學們做個自我介紹。

班上的女生一見到他，眼睛都亮了。

“祁北遙，體育生。”他言簡意賅，又看向了班主任。

因為臨時受命，班主任也沒來得及調整座位什么的，指向了最后一排靠門口的位置。

祁北遙頂著全班好奇的目光走下臺，將書包甩到位子上坐下，發現桌肚里書放得滿滿的。

“艸，這不是有人坐嗎？”他不滿地嘀咕了一句。

前桌的男生轉過頭，好言道：“之前只有個女生坐這，這兩天她沒來上課，位置就空出來了。”

“哦，謝謝提醒。”

聽他這么一說，祁北遙倒覺得沒什么了，把新發的課本都擺上桌。

收拾桌肚時，無意中瞥見了同桌寫在作業本上的名字：簡意。

名字還挺好聽的。他想。

“哎，我能再問一句嗎？”前桌男生的好奇心還沒完。

祁北遙掀了掀眼皮：“問什么？”

“你是體育生，練的項目是什么啊？”

“籃球。”

所以祁北遙下午也沒有留在教室，去了校籃球隊報到。

試了兩把水，教練對他還算滿意，于是就留下來跟著一起訓練了。

等祁北遙回到陌巷，已是傍晚時分了，他拎著打包的炒飯回到出租屋，將袋子放到茶幾上，先去洗了個澡。

黑暗漫進狹小的空間，祁北遙擦著頭發出來開了燈，恍一抬頭，看到對門客廳的燈也亮著。

他走近了想拉窗簾，忽然看清了窗邊的那個女孩。

是今天早上撞到他的那個人，此刻正倚著窗戶吞云吐霧，沒看向他這邊，盯著暗下來的天空。

真湊巧。

祁北遙挑了挑眉，為這個意外，窗簾也懶得拉了，回到茶幾前坐下，吃他的飯。

他飯一吃完，她煙也抽完了，把窗戶關上，披上件外套，出門去了。

后來的幾天，祁北遙總能在相同的時間和相同的地點看到她。

但她不是總在抽煙。

有時候她在整理家務，有時候在吃飯，說起來是“飯”，實際上她老是在吃泡面，有時候是盯著屋外那片天發呆。

發呆就是發呆，什么都不做。

但她又很守時，在特定的時間就出門，第二天一早才回家。

他出門去學校，幾次三番在那個拐角碰見她騎車回家。

兩人總打照面，可一句話也不再說。

而且他見她就只是見她，從來沒見過她家里有其他人出現。

祁北遙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同類，是不是一樣遭受流放。

答案很明顯是否定的。

因為在一個星期后的下午，那天他回家比較早，發現對面的人家多了兩個人。

中年的一男一女，顯然是她的父母。

—

屋子里開著大燈，簡意把菜和飯都端上桌。

劉紅接過碗盛了三碗飯，對她道：“行了，坐下吃飯吧。”

簡意端著碗坐到劉紅旁邊，對面是簡平志，她低著頭，一言不發。

飯吃到一半，始終逃不過簡平志的追問：“聽你班主任說，學校里出了事牽涉到你，讓你回家避風頭，差不多一個星期了，你什么時候去上課？”

簡意戳著碗里的青菜，輕聲道：“明天吧。”

簡平志仍是不滿意地哼了一聲：“本來人就不聰明，你還不想好好學，不讀書又是個女人，將來到了社會能找到什么正經工作，別一不小心，就進紅燈區了。”

這話含沙射影，在場的人都聽得明白。

簡意注意到劉紅的反應，握著勺子的手都氣得在發抖。

以為他們又要吵架，簡意先放下筷子回臥室了。

在床邊靜坐了一會兒，外面沒什么動靜，總算松了口氣。

第二天起來，不出所料，兩個大人沒一個在家。

明明同住一個屋檐下，一個月到頭卻連坐下來一起吃飯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他們把這個家當旅館，她反倒成了女主人。

簡意把昨晚剩下的碗刷了，換了套衣服回學校。

過去了一個星期，雖然他人對她依舊指指點點，但也不像先前那樣傳得熱鬧了。

簡意一路上對那些人視若無睹，走到教室，回到自己位置上才發現，自己的座位好像被人占了。

不知道是誰，在靠墻邊的位置，桌面上摞了好高的書。

她可清清楚楚地記得，走之前東西都收拾好了。

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想鳩占鵲巢？

簡意把書包重重往桌上一摔，問：“誰來坐的這兒？”

是課間，但班里瞬間安靜了。

前桌徐洋善意解釋道：“你不在的時候，班上來了個轉校生，被安排坐你旁邊了。”

全班43個人，簡意是多出來的那一個。

既然如此，她也再無話可說，坐下來，掏出課本。

后門迎著燦爛的陽光，突然籠罩下一片陰影，有人倚著門框，哂笑著喊她：“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