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總會招惹一些人或是一些詭異的東西。
離開那片果園，羅文就有了欲望。這欲望來自金錢。他想著，如果他出手大方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免一些麻煩，至少，有了錢貨，他就不用拮據了。
他從前不在意錢財這種事物，他為自己而活。而他的生活總是簡樸，簡樸的生活是不需要財物的。
可他如今恍然，一個人活著便不會是一個人在生活，有了交集，需要維系，也便需要財貨。
可這種事物應該從何尋找呢？
殺人？擄掠？
是個法子。
卻不是個好法子。
他低頭看向自己簡樸的衣著——內里是柔軟藤蔓編織的襯子，外面罩了一件熊皮大衣，腰間系一根枯綠的藤蔓，吊起兩柄用熊皮包裹的短刀。
下身則更是草率，透過熊皮和藤蔓的縫隙，能望見腳踝處蒼翠的鱗片，腳上沒有穿鞋，滿是泥濘。
從前不覺得，如今突然感到了別扭，覺得自己有些不倫不類，與常人格格不入。
他恍恍惚惚往前走去，逐漸走出荒原進入一片密林。
這已是許多天之后的事了。
林中突然起了霧，霧氣怪異的很，撲面而來卻不覺得潮濕。羅文在迷霧山脈見過很多次清晨的山霧，對霧來說，他是行家，所以他才覺得奇怪。
這霧其實不大像霧，倒更像是煙，卻不刺鼻，也不辣眼。
他在一株古樹下停了黑骨，皺起眉頭下馬觀望。
一定有什么異樣來了！
果然，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從霧中緩緩走來，他有著目的，直奔古樹下的羅文。
他在古樹的樹蔭前停下了，恰好停在了羅文警惕的心尖上。
他看起來很溫和，臉龐的線條柔軟，像是女人，咪眼笑的時候神情卻始終流出一抹憂郁。
羅文打量著，他注意到男子的衣物比他潦草的穿著要華美的多，上面有精致古樸的線條，很是引人注目。羅文小有見識——這樣的穿著打扮不會出現在自己這樣的貧賤旅者身上，這樣的穿著代表著富貴。
奇怪的是，縱然這個男子已表現出諸多常人所做不到的神異能力，冒險卻對他沒有反應。
羅文還注意到，當他的視線從男子的穿著上移至他的眼睛，他就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你是誰？”羅文問他。
“一個裁縫。”他輕笑道。
羅文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至今為止，冒險沒有反應的情況只有兩種，一種是對方并未使用權，另一種就是日神。那個女人說她其實不在暗域。
所以面前這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也是類似的情況？
羅文不知該如何交談了。這些不好打交道的古權們不僅神神叨叨的，還喜歡一個接一個往他這里湊。
他有些無奈：“好吧，你是一個裁縫。你想要什么？”
“不。”男子笑著否定道。“是你想要什么？”
“我？我沒什么想要的。”
“不是的。”男子再次笑著否定道。“如果你真的無欲無求，我也就不會來。”
羅文若有所思。他咀嚼著男子的話，又始終抱有一抹警惕。
他想了想，也就指著陌生男子華美的衣物：“那我要它。”
“如您所愿！”陌生男子始終微笑著。
他走進古樹如華蓋的樹蔭，雙手虛無，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往地上一鋪，就憑空變出一張華美的布匹。
他就在布匹上坐了下來，又用同樣的方式在虛空中扯出一張完整的熊皮。剪刀和針線憑空出現，他開始一邊做活，一邊同羅文攀談著。“先生，你喜歡熊皮對嗎，我看到了你的衣服，你的第一選擇是它，這反應你內心真實的訴求。”
同這些古權對話要謹慎，他們總是神神叨叨，又像是飽含深意。無論如何，他們到來總是抱有別樣的目的。
羅文第一時間否定了他：“并不是。”似乎覺得不妥，他又停下來想了想：“我想只是因為習慣了，我為自己做的第一件衣服就是一件熊皮大衣，當我失去了它，并不是想著換一件新的、華美的衣服，而是第一時間想要做一件和從前樣式差不多的衣服。但我實際上對它并不留戀，我想只能是因為習慣了。”
陌生男子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么先生，你的膽子可真大。”
羅文聞言察覺不對：“這話怎么說？”
男子卻只是輕輕一笑：“說不得。”
“為什么？”
陌生的男子手中的活計有那么一瞬間停滯，他低著頭，還是在笑，羅文卻感覺他笑的勉強。
他幽幽道：“說了他就會知道。”
這話有些熟悉，曾經有人提起過。羅文看著他，陌生男子手里的活計不曾停下。
所以羅文試探道：“古？”
陌生男子未曾應答。
古樹之下，一時沉默了，只有陌生男子手里的活計還在發出聲響。
“要刀鞘嗎？”他問道。
“要。”羅文答他。
少許，他終于站了起來，一套精美的衣物已被他工整地疊好放在手中。
他將衣物遞給羅文，笑道：“你的欲望真的是它嗎？不過沒關系，它會幫你完成的。”
羅文接過了，看著手中的華美，他終于窺見了端倪。
發現：【魔服】，來自扭曲林地的希望專為羅文打造的華美衣物，汲取他身上的死亡之意，同時亦滿足他的欲望。
羅文不動聲色地抬起頭，打量著面前的陌生男子。也許不那么陌生。
他突然笑了：“說起來，你為什么敢來找我啊！”
男子也笑著回應：“為什么不敢來？”
羅文搖了搖：“我只當你是個普通裁縫，謝謝你贈予的華美的衣裳。”
男子也在搖頭：“沒關系，你有欲望，而我滿足你的欲望。你就當我是個普通的裁縫就好了。”
羅文笑了，他揶揄道：“你膽子真大。”
陌生地男子只是搖頭，轉身輕笑著走入林中的迷霧。“我已經知道你不會拋棄我的贈予了，你接受了自己的欲望。”
羅文也在笑，他等著像煙一般的迷霧散去，陌生的男子不見。
他在古樹下輕輕道：“你不也有欲望嗎？我敢打賭，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你走在登神之路，而他們是神。”
想到這里，羅文只是搖了搖頭，又突然笑了起來：“贊美希望女神。”他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