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去世后,爸爸跟著二哥過。每次回家,看到爸爸在二哥的院子里,進進出出,我就想起娘。想起娘就想哭。想哭時,二哥的小花貓就跑到我的跟前,撓我的腳,我蹲在屋門前的地下,依靠著門前的大棗樹,掰它的嘴,手指頭伸到它的嘴里。我真的希望它能咬一口,覺得它咬一口,心里會好受。可是它不咬,含著我的手指,只是瞪眼看著我。我抱起它,把它的頭貼近我的臉,它溫順地一聲也不叫,就象睡著了一樣。
爸爸去世后,二哥要搬家,到衡水去住。我問二哥:小花貓怎么辦?二哥說,不要了。二哥走了,小花貓沒了家,就成了流浪貓。我再到我們的村子,也和這個小花貓一樣,沒了家。但村里有紅白事,我必須回來。回來時,都要到二哥這個院子里。這天,我呆呆地望著空曠的院落,望著一院子的雜草,望著就要倒塌的土房,望著土房里的石灰柜,望著土炕上還放著的爸爸的遺像,竟然聽到了小花貓的叫聲。順著聲音看去,它喵喵地叫著,邁著輕輕的腳步,向我走過來。到了我的跟前,又來撓我的腳了。我彎下身子,急忙抱起它,撫摸它身上的毛,撫摸它的頭。
回縣城時,我把它裝在一個小籃里,小籃放在我車子的前筐里,帶走了它。它在我家平房的院子里幸福地渡過一段時光,陪我走過了一段溫馨的日子。后來,我搬到樓上住,又把它扔到我家空空的院子里,但我每天都去看它,給它送食,還在北房的廈子靠東邊的角上,給它搭了一個窩。可是有一天我回來,卻再也看不到它。就到處找。好多日子也沒有找到。完了,小花貓沒了,老家的那點溫馨的念想,也讓小花貓帶走了哇。
喵喵!有一天,在街上,我聽到小花貓的叫聲了,就放下車子去追,可是它不但不到我的跟前來,還扭頭就跑,它跑得很快。我怎么也追不上它,很快就沒有影子了。我站在那兒發呆。竟然有點傻了,把自行車子丟在街上,一個人向家走去。到了家,還想著小花貓。到了吃飯的時候了,才想起我的車子沒有騎回來。返回去,騎回車子,還掉了一串的淚。
喵喵!又一天,我在我家的過道里,又聽到了小花貓的叫聲。小花貓認出了我,轉身看著我。我怕像上次那樣嚇跑了它,沒有追,只是伸出手,像給它食物似的,貓貓地叫它,慢慢走到它的跟前,輕輕抱起它。我想再給小花貓一個家,發呆地在我家平房的門前站著。鄰居家的門開了,我說,你要小貓嗎?他說,要,我家老鼠多。他接過了小花貓。我如釋重負。那以后,我每天上班從他的門前過,都會看一眼小花貓。也會摸摸它的頭,給他點食。后來,鄰居家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一只大黃貓,老和小花貓打架,常把它咬得鮮血淋淋。小花貓一生氣,就跑了。小花貓丟了,我又是一陣難受:我到哪里去找我的小花貓哇。
有一天,在局機關上班回家的路上,朋友告訴我,他家有一只小花貓。我就跑去看,哎呀呀,竟然是我的小花貓。我急忙去抱它。它還認識我,溫順地躺在我的懷里。朋友院子里有一棵大石榴樹,正是石榴成熟的季節,善良厚道的朋友給我摘了一堆石榴,叫我吃。我依靠著那棵石榴樹,掰開一個石榴沒有吃,卻拿下一個石榴粒,放到小花貓的嘴里。小花貓怎么會吃石榴哇?它卻含著石榴,溫溫柔柔地看著我。那以后,小花貓很享福,我的朋友常常下鄉或坐席時,把桌上剩的雞啊魚的帶給它,我也帶給它。它養得肥肥的,像個肉球球。
又一天,朋友告訴我:他也搬到樓上住了,平房里天天沒有人,小花貓也不見了。
我又去找它。怎么也找不到了。
可是,有一天,我打開我家平房的門,竟然發現我的小花貓,死在了我家的門洞里了。它躺在門洞的角落里,眼睛還是那么大,那么圓,那么亮,那么溫溫柔柔的。我又一次想起了爸爸,想起了娘,想起永遠失去了的,爸爸娘活著時那個幸福美好的家,蹲下身子,淚流滿面地抱起了小花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