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運蹇人逢詭，時衰詭弄人。

涼的，滑的。

一條又涼又滑的玉臂從身旁伸來，細膩的手指摩挲著杜仙鳧的鎖骨。

正如開八片頂陽骨，傾下半桶冰雪水。凜冽的寒意從頭頂囟門貫徹至腳趾。

“相公轉過身，瞧瞧奴家吶。”

張口如癡。

“你......我......”杜仙鳧支支吾吾半晌沒答上話。

嘶——

炕邊的女人，抑或是女妖貼的更近了。她的鼻息搔弄在面頰上，溫的，柔的。

“相公，你的心跳緣何這般紊亂？”

才出狼口，又入虎穴。

杜仙鳧的小命果真是要交代在這荒郊野嶺了。剛剛僥幸逃離了狼妖，尚未喘息，結果卻撞上了這等邪祟。

“無所謂了。”

“反正沒有金手指，穿越到大明朝也沒啥意思。死就死了，趕緊‘重開’吧。”

此刻杜仙鳧的心態，有點像《駱駝祥子》里的三次破產后的祥子。

開擺！

“咳咳，你是女妖吧。”

希望破滅了，也就感受不到恐懼。

“是不是想害我的命？嗯？”

破罐破摔。

“咯咯咯......”她笑了。“相公講什么譫話哩，妾身決非‘妖魅’。”

“妾身乃‘地仙’。”

言訖，自詡“地仙”的女妖施了個法術，屋里的燈盞燃起燭光，亮堂堂一片。

紺發、雪膚、鮮紅色繡著鴛鴦的褻衣。杜仙鳧透過眼角余光，朦朧地覘了個大體輪廓。涼意愈發濃烈。

她是沒有溫度的，像塊冰。“妾身姿色如何？”

四目相對。

打了個寒噤，杜仙鳧箝口難言。

“噢，相公冷么？熱壺酒吃。”

這座荒村老屋里分明就空無一物，她不知從何處變出了一壇子酒水。杜仙鳧也從火炕上坐了起來。

“相公，吃酒。”

她笑吟吟地，從腳上褪下一只紅鴛翹嘴女鞋。旋即揭開酒壇，斟滿了酒，爾后遞給了杜仙鳧。

“嗚......這......”

遞到了杜仙鳧的嘴邊，他有點為難。

無福消受，拒絕：“我——突然不渴了。”

嗷嗚——

月華澄黃，狼嚎回蕩。早前的那頭狼妖尚未死心，它嗅著氣味，一路追蹤杜仙鳧到了石碣村。

狼嚎攪亂了女地仙的雅興。

只見她桃面艴然，柳眉剔豎。“相公權且安歇，咱家闖進了畜生。”倩影晃動，女地仙已然飄出房舍。

杜仙鳧搬開窗欞，往籬笆院子望。

狼妖盩戾尅毒，黑夜中，兩只通紅的狼眼恍若兩盞絳紗燈。

“獵物......逃跑......追殺！”

它似乎對吃掉杜仙鳧這件事的執念很深。“獵物......擋我者死！”

“蠻皮畜生！安敢在你奶奶的地界撒野？”

女地仙，抑或是女妖的氣場很是強橫，星眼微餳，五根削蔥般的手指從云髻上拔出一根銀釵。

噀口靈氣，銀釵遂幻化為一柄霜雪裁鋒的殺人劍。

她擎劍在手，不由分說地搠向狼妖。

當——

劍挑狼爪，火星迸射。

唰！唰！唰！

女地仙的攻勢凌厲，氣挾風雷。手中的劍似白練一起一落，又似銀蛇攀折遠近。杜仙鳧看花了眼。

“她好像比狼妖更厲害。”

另一端，狼妖陷入了泥潭般的苦戰。它僅僅啟了靈智，可以講人話，約莫修煉了百年。女地仙已經幻化了人形，起碼三百年道行。

“畜生，看劍！”

吃準了狼妖的一個破綻，她搦起霜刃青鋒，刺其要害。狼妖只得慌亂招架，僥幸避開了致命一擊，狼腿卻遭了劍。

“好快的劍。”

狼妖自知不敵，它被迫放棄捕獵杜仙鳧，調轉身子，蜷縮著滴血的半條狼腿，顛躓地竄逃了。

“畜生休想跑！”

眸子縈出殺意。

“奶奶今日必取你的狗頭！”

她步步緊逼，單臂高擎利劍，欲將狼妖斫為兩段。風水輪流轉，狠戾的妖獸最后落了個尸首異處的死法。

狼妖固然死了，可杜仙鳧絲毫高興不起來。

女地仙強逾狼妖數倍，是個更棘手的麻煩。

她踩著狼皮，拭去劍槽的殘血，又噀了口靈氣，利劍重新變回銀發釵。“相公，妾身為你燉狼肉補補身子。”

未曾想，狼妖竟沒死透，殘存一口妖氛。

“陪葬......償命！”

它趁女地仙掉以輕心，噴出一團黑郁郁的惡氣。

“償命......毒殺！”

淅凜凜惡氣撲面，清冷冷毒霧侵骨。惡狼瀕死前，偷襲噴出的那團惡氣籠住了女地仙，并侵蝕她的體魄。

“啊——”

幽怨的哀嚎中，女地仙毒氣攻心，漸漸沒了生機。

一命換一命。

二者同歸于盡了。

屋里的杜仙鳧目睹了一切，汗如出漿。他在閻王殿溜達了一圈，結果卻陰差陽錯地活了下來。

俄頃，那頭狼和女地仙的遺體再起變故，氤氳出碧熒熒的光團，并攝入了杜仙鳧的額頭上的泥丸宮內。

精純的力量灌滿身體，有說不盡的舒爽。接著，神識中閃過光怪陸離的景象，他覺醒了一項技能：

【五輪八寶犯兩點神水洞悉明察法術】

呼——

吐出肺里的濁氣。

“這門法術的名字還挺長的。”

開悟法術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施展一番。

默想咒語，目運金光。

【五輪八寶犯兩點神水洞悉明察法術】乃“觀測”類的法術，杜仙鳧施展之后，看到了許多常人看不到的信息。

眸子聚焦在女地仙殘花也似的嬌嫩尸體上，她的生平展現。

【姓名】李繡娘

【種族】狐妖

【道行】修煉三百馀載，生于北宋天圣九年，亡于大明洪武四年。

【法術】天罡三十六變、魘昧秘法、

【武術】方寸劍——精湛、狐爪——精湛

繼而，杜仙鳧又沖惡狼的尸體運轉洞悉法術，同樣獲得了它的相關資料。

“可以，我的金手指好像到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