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趕緊拍后背，剛拍了兩下，徐善述又有了反應，哇的吐了一大口，地上多了一灘難以言狀的粘稠的液體。

刺鼻的酸臭味立即充斥了整個食堂，不知為什么，雖然氣味十分難聞，但食堂里竟沒一個人捂鼻子的，同時眾人心里懸著的石頭同時落了地。

眾人低頭看那灘液體，都看到在那灘污濁中間，分明有一顆又圓又大的蓮子，眾人這才明白，差點要了老先生命的，就是這顆蓮子。

吐出了蓮子，徐善述虛弱但解脫的哼了一聲，于謙等人連忙將他攙到一旁坐下，這個捶背那個撫胸，還有給捏肩的，伺候的殷勤周到。

任眾人揉搓了一會，徐善述臉上逐漸恢復了血色，他自己用手撫了撫胸口，緩緩開口說道：“沒事了，不妨事的，年紀大了，老牙不濟事了，蓮子沒咬動，不知怎么就咽下去了，差點去見太祖爺了。”

他雖是開玩笑，但眾人聽得卻是心驚膽戰，這老先生今天若是在食堂有個三長兩短，這些人都脫不了干系。

于謙也是長出一口氣，心有余悸的說：“先生，您……”

小白在救治好徐善述之后一直站在原地沒動，隨著徐善述被人扶到一旁坐下，小白也從食堂的正中焦點變成了邊緣人物。

他暗自慶幸，多虧跟賴頭陀學了兩手，這賴頭陀不光會法術，醫道也有兩下子，回頭爭取多跟他學兩手，關鍵時刻還挺頂用。

此刻二狗子湊到了他身邊：“你小子行啊，有兩下子。”

小白心里也有些得意，正想著要不要適當謙虛一下，忽然大胖子許七快步朝自己走來。

小白本以為許七會訓自己斥，沒想到許七噗通一聲便在跪在小白面前，不由分說便磕起了頭，眼淚汪汪的說道：“兄弟，你不光救了徐老先生，你也救了我呀，這徐老爺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

小白明白了，眾人都看到了，徐善述是被粥里的蓮子卡住的，那粥是許七熬的，又是他主張讓端給徐善述的，徐善述若是出了事，許七就是第一責任人，上面追究下來，許七重則掉腦袋，最輕也得丟了差事。

小白趕忙去攙許七：“七叔你可別這么說……”

許七羞愧難當，趕緊握住小白的手：“可別叫我七叔了，兄弟，以后你就是我親兄弟，從今以后你就叫我七哥，你就是我親弟弟。”

這時徐善述轉頭問于謙：“是哪個救了老朽一命啊？”

于謙一指小白，大聲說：“是這位小哥，機智果敢，手段非凡，有杏林圣手風范。”

徐善述顫巍巍站起身，腳步蹣跚但卻堅定的朝小白走來：“原來是你啊，看來咱們是有緣啊，剛才我差點把你認成了太孫，現在你救了老夫的命，受老夫一拜。”

徐善述剛要行禮，小白搶前一步攔住，托著徐善述的手說：“您的學問人品誰不佩服，我可不敢受您的禮。”

徐善述滿意的點頭：“好小子，居功不自傲，很好，你叫什么？”

小白笑著說：“于澤誠。”

徐善述點頭：“嗯，澤被蒼生，精誠所至，不錯的名字。”

這時于謙走到徐善述身后，試探著問道：“先生，咱們還去嗎？”

徐善述一拍腦門：“差點忘了，太孫還等著呢。走，現在就走。澤誠啊，以后到老夫府上，老夫請你喝酒。今天老夫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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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在食堂救了徐善述，小白不用干垃圾清運了。

許七重新給小白安排了一個新差事，就是巡視廚房，看公廚各灶的飯菜做的咋樣，差不多相當于后世的質檢吧。

哪個灶的菜咸了，哪個做的不好吃了，尤其是哪個菜的原材料里出現了蓮子花生瓜子蕓豆啥的，若是沒煮爛可能會噎到人的，都要小白先嘗了，沒問題了，才能端上桌給官老爺們吃。

這巡視的工作原本都是許七干的，但許七如今特意安排小白干這個，這差事相比運垃圾，真是又清閑又輕松。

這差事實在是輕松，小白只需要在公廚每隔一段時間轉一圈，挨個嘗嘗菜，品評一番，給些指導意見，就沒事了，尤其是接近午飯時分，所有飯菜都做好后，小白更是無事可做。

干呆著也無聊，小白決定去食堂那邊轉轉，自己畢竟是來做臥底的，管他大消息小消息，多少也該打聽點什么，那才有個臥底的樣子。

來到食堂后門口，小白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外側耳聽。

一個人說：“若是別人去了還好說，呂震去了……我看他跟那位……哎，最后這案子怕是……又是個無頭案啊。”

另一個人說：“就算不是呂震去，就算是夏尚書去，又能如何？那位敢這么干，肯定早把善后的事弄好了，不會留下把柄的，再說了，這么多天了，啥屁股也擦干凈了。”

第三個人說：“就算查出了真憑實據，又能怎樣？皇上也不會對那位咋樣，回頭一床錦被遮蓋，又是不了了之。”

一時眾官員都吃完了飯往外走，小白一眼看到于謙也往外走。

“于私見，于私見。”小白連喊了幾聲，他記得別人都喊他于私見。

于謙回頭，看到小白那張熟悉的面孔，先是一愣，差點又認錯，但他隨即想起，這不是于澤誠嘛，勇救徐先生的烈士，不對，是壯士，也不對，是義士，義士。

于謙來到小白面前：“澤誠，有事？”

小白將于謙拉到角落，小聲問：“他們說的那位，是誰？聽著像是對太子不利啊。”

小白隱約的感覺到，這群詹事府屬官口中的那位，很可能就是派自己來臥底的貴人，小白很想知道那位到底是誰，到現在連自己為誰辦事都不知道。

“哎，”于謙唉聲嘆氣，“還能是誰，漢王啊。”

“太子的親兄弟？”

“對，太子是當今天子嫡長子，漢王是次子，但漢王在靖難時立有大功，很得天子圣眷。”剩下的話于謙沒有說，皇帝不僅更寵信漢王，甚至有傳言，皇帝有廢太子而改立漢王的意思。

“他們口中說的無頭案，是怎么回事？”小白隱隱覺得，那無頭案可能就是揚州漕河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