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往公廚里探頭，小心的叫：“七哥，七哥……”

一個大胖子扭頭，見是李三，放下手中活計，大踏步走了出來。

見大胖子出來，李三討好的躬身往旁邊讓，將大胖子讓到一旁的角落。

大胖子挺著比西瓜還大的肚子，往角落一站，揚著脖子，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三驢子，有事啊？”

李三笑著從懷里掏出幾張寶鈔，塞到七哥手里：“七哥英明，還是之前跟您說的那事，這就是我外甥，小子機靈著呢，跑腿干活可有眼力見了。”

李三進來之前說過，這大胖子叫許七，是詹事府公廚的管事頭頭，李三想把小白弄進詹事府公廚當雜役，走的就是許七的路子。

許七傲慢的指了指小白：“這就是你外甥？”

李三點頭哈腰的說：“是是是，以后還要靠七哥您多照應。過來，叫七叔。”

許七這才正眼瞧了小白一眼，但他馬上愣住了，作勢要下跪：“你……你……”

“七哥……七哥……”李三見勢不妙，趕緊小聲呼喚。

許七差一點就跪了下去，發了一會呆才回過神來，長出一口氣：“唬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太孫了，娘的你小子長的太像太孫了。”

“太孫？”李三一愣，隨即賠笑說：“七哥你說笑了，他哪有那造化，您抬抬手，讓他到您手下聽差奉令，每個月能領到固定糧米，就是這小子的造化了。過來，叫七叔。”

小白上前一步，恭敬的叫了聲七叔。

許七滿意的一笑：“你叫什么？”

“大名叫于澤誠，您叫我澤誠就行。”

“嗯，你舅舅跟我說過不止一次了，想讓你進咱們公廚，看你還算伶俐，我就收下你，先跟你說說咱們這的規矩，詹事府上下都在咱們公廚食堂吃飯，官爺們吃小灶，小吏雜役們吃大灶，各吃各的灶，互相不摻和，但垃圾廢物都合在一處，兩邊食堂的垃圾都歸你管，你呢，就負責把這些垃圾廢物收攏起來，都推到后門外，每天中晚兩次，都會有人收取。”

小白一個勁點頭稱是。

許七繼續交代：“咱們這差事非同小可，關系到一堆人能不能吃飽飯，你平時要機靈著點，看見官老爺們，多請安行禮，尤其是手腳得干凈……”

正說著，就聽公廚內有人大聲喊：“許七呢，人哪去了，你快去找許七來。”

許七一聽，趕緊應了一聲：“這呢。”也顧不上小白和李三，急匆匆回了公廚。

“你上哪去了。”公廚里傳來責備聲。

“撒尿去了。”許七說話時明顯陪著小心。

小白扒著門框往里看，只見一個官員正頤指氣使的對許七下令：“你們快點準備，先生來了，你們抓緊弄點吃的。”

“徐先生嗎？”許七撓了撓腦袋，為難的說：“這還沒到飯點，好多東西也沒……”

那官員不耐煩的說道：“誰讓你弄八珍席面來的，先生一會還有事，上了年紀的人，廚下有什么清淡易克化的，給先生上點，先生吃完了，還要去東宮給太孫經筵呢。”

許七得了令，趕緊回身吩咐：“小栓子，我起早熬的那鍋蓮子粥呢，開火熱一熱，還有，昨天東宮那邊賞下的千層糕，給先生備一碟，碼得齊整點，那東邊柜里有幾樣素簡的小菜，拌些香油再給先生上。”

小白被李三拉了回來，李三剛要說什么，小白卻搶先問：“這先生是哪位？看樣子是個大人物。”

李三只好耐心的解說：“就是徐善述啊，右春坊右司直郎，學問人品那是頂尖的，太子都尊稱為先生呢，聽說這老先生這兩年身子不好，不常來詹事府，平時都在府中修養，今天來了，應該是有大事。”

“澤誠，把前面那些垃圾都收了。”公廚里傳來許七大聲吆喝。

小白答應一聲，趕緊進了公廚，笑著說：“七叔，您說的前面，是那邊嗎？”

小白一出現，公廚里其他人都愣住了，這里的人基本都見過朱瞻基，乍一見小白，都以為是太孫來了。

許七趕緊解釋：“你們認準了，他叫于澤誠，是新來的雜役，兩個食堂垃圾清運和收拾打掃的活都歸他，這小子只是長得像太孫，可別認差了。”

眾人細看，這才意識到看差了，有的嘖嘖稱奇，有的不免又多看了小白兩眼，有的交頭接耳。

“都別愣著了，趕緊干活。”官員早已走了，這公廚里又成了許七的天下，他肥嘟嘟的手指著前方食堂的方向：“東邊大食堂是官老爺們的，徐先生要過去吃飯，你跟二狗子趕緊去收拾收拾。”

見門口站著一個精瘦的雜役，正沖自己招手，小白料定，他就是二狗子了，便趕緊跟著二狗子往食堂走。

二狗子這名字，小白聽著熟悉而親切，聽著就像好朋友，不由得在后面拉了下二狗子的袖子：“哎，你多大了？”

二狗子回頭小聲說：“二十二了，你呢？”

“十八……不對，二十，二十了。”其實小白也不知道自己真實的年齡多大，從小就不知道，只不過來之前，那邊交代過，不管誰問都咬死了是二十。

狗兒轉過身疑惑的問：“到底十八還是二十？”

“周歲十八，虛歲二十。”好在小白反應快，總算是圓回來了。

狗兒疑惑：“虛兩歲？”

小白硬著頭皮說：“年尾生的，所以虛兩歲，我還見過虛三歲的呢。”

“三歲是怎么虛出來的？”狗兒更困惑了。

小白被問的語塞，還好要到地方了，小白趕緊指著前面的大房廳：“那是不是食堂？”

二狗子趕緊轉過頭，然后小聲交代：“進去后少說話，收拾了東西，干完活趕緊離開。”

小白點頭答應，跟著二狗子往里走。

兩人剛進食堂，就見一名年輕官員在前引路，一位年邁長者跟在后頭，那長者身穿大紅官服，外罩云雁補子。

這老頭想必就是徐善述了。

二狗子是這里老人，知道規矩，一指墻角，然后比劃著示意小白跟著自己，小白看見墻角放著兩個半人來高大木桶，便跟著二狗子走過去。

兩人到了墻角，一人提起一個大木桶，正要往外走，忽聽身后一個蒼老的聲音：“你……殿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