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恩赫渾身恐懼地看著天空上的密密麻麻的星辰，他心里知道這都是幻境，這都不是真的。

但是這仿佛是陷在一個極其詭異的噩夢里，你知道這是假的，就是醒不過來。

康恩赫努力在腦海里回想著自己為數不多的星象知識，比如北斗七星的位置，以及十二星座的位置。

再和天上的繁星比較，康恩赫發現這些星星的位置似乎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仿佛斗轉星移一樣。

康恩赫思考片刻，謹慎地走出這座建在幻境里的大廳。

他兩只腳踏在屋外的地面上，發現這不是水面，而確實像是一面鏡子。

天上的星光在腳下的鏡面反射，康恩赫覺得自己行走在一個亮如白晝的空間里。

到處都充斥著一種不協調，充斥著一種不和諧。

突然，康恩赫腳下的鏡面開始碎裂。

以他的腳下為圓心，向四面八方裂開了如同蛛絲一般的裂痕。

這些裂痕破壞了腳下鏡面的協調，鏡面上的畫面變得支離破碎，康恩赫低頭看，發現自己的臉也碎成了大量的碎片。

這個幻境此刻變得極度安靜，康恩赫只能聽到自己的略顯粗重的呼吸聲，還有一聲聲沉重的心跳聲。

腳下鏡面的碎裂是無聲的，只是在碎裂，并沒有任何聲音。

康恩赫本以為自己會掉下去，會掉進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暗深淵。

然而他也并沒有掉下去，腳下的鏡面仍然穩穩地托舉著他的腳。

康恩赫感覺自己的精神漸漸出現了不穩定，他無法確定自己現在到底是處于什么狀況。

這里是幻境，這里不符合真正世界的客觀規律。

可是真實的世界又在哪里？酒會嗎？我在酒會的身體現在是處于什么狀況了？

康恩赫突然劇烈地恐懼起來，仿佛從他心臟里的一個地方開始顫抖，帶動他全身不受控制。

一句有古怪的語調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瞬間就打破了康恩赫耳邊的寂靜，涌入他的心里。

“群星歸位之時……舊日重現之日……”

“群星歸位之時……舊日重現之日……”

這句話是被人詠唱出來的，仿佛有一種魔力，縈繞在康恩赫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康恩赫心里猛地一驚，大腦的思維遲鈍地運轉，終于理解了這句類似于歌詠的話的含義。

群星歸位，那意思就是過去的群星位置不對。

需要這些星星轉移到“正確的”位置，然后“舊日支配者”才會重現。

歸位……

眼下他頭頂這樣的狀況，那不就是歸位嗎？

康恩赫心里一下子涼了半截，在幻境里群星歸位？

意思是舊日支配者也會在這個幻境里，重現人間？

脊背發涼的康恩赫不敢去過多細想，他顫顫巍巍地挪動頭顱，向遠方看去。

那里仍然是一片黑暗，看不清楚這個幻境的遠處到底有什么。

似乎是更深更遠的海洋，也似乎是深不見底的山谷。

終于，康恩赫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壓迫感，仿佛身體處于深海當中，四面八方都有巨大的壓力。

“不……不可能……”

康恩赫喃喃自語，這里是幻境，又怎么可能真的出現群星歸位，偉大歸來的情況？

更何況，自己是從那場繁華的酒會來到這個幻境的，這一定在哪里有問題，一定在哪里有從幻境出去的辦法！

頂著巨大的壓力，康恩赫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里復現這里的一切，地面的鏡面上的每一條裂痕，他都努力在腦海中勾勒出來。

每次在腦海中復現完畢，他都會一次又一次地把腦海里的圖畫推進灰霧之中。

而灰霧也會給出回應，他所處的這個幻境，朝著越來越癲狂的方向發展。

這也加大了他再次復現眼前圖景的難度，康恩赫咬著牙堅持著。

因為在這種反復復現的過程中，康恩赫已經感受到了一種真正阻礙他的力量。

這股力量并非來自幻境，而是來自頭頂的遙遠星空以外的能量！

如果這是在現實當中，那么這股力量就十有八九是外神。

但是，在這么一個幻境里，頭頂的星辰都不是真實的，這就很難說是外神或者其他的什么偉大存在。

康恩赫懷疑，這很明顯是一個人的力量。

“估計就是酒會上把我拖進這個幻境的人……”

康恩赫面目猙獰地想著。

……

酒會上依然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有說有笑，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在角落的椅子上低著頭的康恩赫。

康恩赫此刻緊皺眉頭，額頭上有點點滴滴的汗珠。

他在幻境里正陷入一場苦戰，而且并不是那種槍林彈雨或者拳拳到肉的戰斗。

而是以一種詭異的方式：他通過觀想幻境的每一個細節，然后把觀想出來的幻境送入灰霧。

然后某種阻礙他的力量又慢慢地把幻境修復好，似乎在阻止著他破壞幻境。

幻境中的密密麻麻的繁星的位置也在不斷移動，康恩赫發現如果這些星辰挪動到所謂“正確的”位置，他就會聽到那句：“群星歸位之時，舊日重現之日。”

但是把他拖進幻境的人顯然不希望在幻景里出現群星歸位的狀況，康恩赫發現每次被移動到“正確位置”的群星，總會被再次抹掉，或者被挪動到現實當中的位置。

“看來……這個人不是舊日支配者的信徒。”

康恩赫猜測自己的灰霧應該是來自于舊日支配者，但是，這樣似乎無法解釋灰霧為什么幫著自己對付印斯茅斯的居民。

自己的灰霧應該很復雜，不過眼下這個和自己對抗的人，一定不是舊日的信徒。

否則，就算是在幻境里讓群星歸位，舊日復蘇，恐怕舊日的信徒也不會拒絕。

在一次又一次的拉鋸之后，康恩赫嘴角開始溢出血液，但是，他終于有了笑容。

因為他能感覺到，那個一直壓制自己的力量也陷入了衰退。

終于，在持續的對抗之后，康恩赫眼前的幻境徹底崩潰了，碎成無數片碎片。

他先是陷入徹底的黑暗，然后，眼前完全亮了起來。

氣喘吁吁的康恩赫仍然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貼在他的身體上。

眼前的酒會仍然正常舉辦著，一如既往的富麗堂皇，一如既往的舒適宜人。

冷笑幾聲，康恩赫慢慢地站起身，掃視一圈。

雖然這里的人仍然很多，但是，康恩赫立刻就鎖定了一個目標。

不遠處的一個男人，也坐在一把椅子上，在一個角落的陰影里，正在氣喘吁吁。

康恩赫沒有立刻行動，而是悄悄地往前走去，一邊盯著其他人，一邊慢慢地靠近那個可疑的男人。

等康恩赫走到一半的時候，那個男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站起身，理理頭發，然后快步朝衛生間走去。

他覺察到了步步逼近的康恩赫，腳下的速度漸漸加快。

康恩赫也不遑多讓，迅速靠近那個人，并且做好了格斗的準備。

終于，那男人跑了起來，迅速沖進盥洗室。同時康恩赫也跑了起來，在他之后沖進了衛生間。

與此同時，大廳里另一個地方也亂了起來。

博里赫猛地扯開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正要和某個年輕的尊貴女士暗中接吻。

博里赫直接一巴掌把那個男人扇倒在地，而那位尊貴的女士也清醒了過來，看到博里赫二人在地上扭打，有些疑惑。

“你這老東西，你在這里干什么？快給我滾！”

男人雖然比博里赫年輕，但是身體并不強壯，似乎有些打不過這個老頭，十分狼狽。

而博里赫并沒有說什么，只是一邊重重地錘地上的男人，一邊朝盥洗室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