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碑
- 風疾蕭蕭
- 不會寫了怎么辦
- 2290字
- 2023-02-15 22:32:32
我將他從死人坑里拖了出來。
我看著面前毫無生氣的人,忽的覺得眼眶酸澀地很。
“許秋然…你不是還要陪我過生辰嗎…”
可他沒有回答了。
也沒有向往日一樣,溫和地朝我笑。
他走的時候似乎心情很好,或許在最后的幻覺里,真的有他想要的東西。
到如今,眉眼平和,最近噙著笑意。
我把他背回了藥鋪…
都說死掉的人很重,可我卻覺得他輕飄飄的,瘦的不行。
我把他扶到他常坐的椅子上,從柜子里拿出所有銀兩。
我走到許秋然面前,替他將發絲梳理好:“許秋然…我…我不會讓你被丟掉的。”
我沖了出去,一下又一下拍打著棺材鋪子…
“大晚上的!做什么呢?!”
門被拉開了。
老板見我眼眶紅成一片,唇張了張:“聞老板?”
我將銀兩塞進他的手里,唇張了張:“我…我只有那么多了…你…”
老板看著手中的銀兩,點了點頭:“已經很多了。”
…
“聞老板…出什么事了?”
棺材鋪老板帶著伙計,走在我身后。
我在前方默默引路,沒有答話。
許秋然,我不會讓你被丟掉的。
…
我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開鋪子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不管我做什么,許秋然的身影像是無處不在。
我好像快病了。
我帶著紙錢走到了許秋然的墳前。
我每日都會來,一待便是大半日。
“許秋然,過些時日是我生辰了。”我唇張了張,靠著無名碑。
“我不想讓你跟我一塊過生辰了。”
沒有人回答了。
…
我生辰那日,我沒去看他。
我一遍遍走過他生辰那日他在我藥鋪里走過的位置。
我學著他的樣子,在藥鋪里煎藥,曬太陽,喝茶…
我不是癔癥,也沒有病。
但我好像能看到許秋然,他就坐在這里煎藥。
…
第二日下了很大的雨。
我一早便收拾好衣袍,去了他的墳前。
你死在了生辰第二日。
今日恰好也是我的生辰第二日。
我將雨傘朝他的碑前傾斜,為他遮雨:“許秋然。”
“昨日是我生辰。”
“今日我們同歲了。”
…
我病了…
我以為,對于他的消失我不會有太大的感覺。
在他最后那幾日,我努力的想將自己對他的情感抹殺干凈。
可當他真的死在我面前,我的反應是我都沒想到過的大。
我不清楚自己對他是什么感情了。
或許是…唯一一個找我看病的人最后居然不得善終的震驚?
又或許是,對于他的病情無能為力地自責。
還有一種可能性盤踞在我的腦子里,我越不去想,他就呆的越久。
我精神很不好。
這些日子總是出現幻覺。
我幻想著許秋然還活著,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叫我一聲:“大夫。”
我自甘墮落,我放棄了自己。
我開始害怕許秋然不出現在我的幻境之中。
吃藥會讓我再也見不到他。
…
幻想中的許秋然走到我面前,聲音低低地喚我一聲:“大夫。”
他身上濃郁的藥味籠罩著自己。
那是他的味道。
是讓我忘不掉的味道。
我將許秋然拿過的扇子抱在懷里,躺在他躺過的榻上…
我愛上了只存在于我回憶里的人。
可他死了。
我不知道這么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多久。
只記得我開始期待出現幻覺。
只記得我開始害怕夢中沒有他。
…
沒有人記得他。
這個天地不會因為許秋然的消失就停止繼續。
我這輩子搭在他手上了…
許秋然,我忘不掉你,也不想忘掉你怎么辦…
…
我走到了許秋然的墳前…
他的墳前有不少東西。
我不知道是誰會那么好心,居然愿意為無名碑供水果。
我慢慢跪在他的墳前,頭無力地靠著無名碑。
“許秋然…你當時也是這么痛苦嗎…”
耳朵里仿佛都嗡鳴了。
沒有人回答我。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抱住無名碑,只覺得眼眶熱地厲害。
“原諒我…對不住…”
我額頭抵著無名碑,在碑上落下一吻。
風卷起些許枯葉,落在我的發絲上。
“許秋然…你別討厭我…”
“我很想你…”
“許秋然…”
“我愛你。”
…
我一遍一遍地低喚他的名字,似乎這樣,他就能活過來。
“咔嚓…”
枯葉被踩碎的聲音傳來。
我轉過頭看著面前的人,心卻寒地厲害。
“聞老板。”
邵驚延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中滿是不屑。
許秋然,他以前是這么看你的嗎…
我抬起眸子,嘴角咧起笑:“陛下居然有空來此…”
邵驚延嘴角嘲諷地勾起笑:“怎么?你不也有空嗎?”
他是怎么知道這個碑就是許秋然的碑?
邵驚延蹲下身,目光不善地盯著我:“聞老板,都半年了,你還想他?”
我怔了怔。
半年了…
我抬起眸子盯著邵驚延。
“大抵是在他去世前兩日,他得了癔癥。”
邵驚延被我突如其來的話打的措手不及。
“去世前四日,他來找我,指著心口說疼,那一次我就清楚,他快死了。”
“第二日,他總是發呆,那一次我勸他去做些沒做的事…”
“他去世前兩日,他告訴我,他產生了幻覺,聽到了很多聲音…”
邵驚延唇張了張,沒有回話。
“被綁上宮墻前一日…是他的生辰。”
我聲音哽咽了幾分。
“那一日他吐了很多血,我讓他找人照顧他…那時我便知道,他挺不下去了,三日都扛不下去了…”
“可就在他生辰第二日,你把快要病死的許秋然綁在了宮墻之上,甚至在他死后,還將他丟進了死人坑…”
我抬眸看著他,只覺得眼眶濕潤得很。
“即便你不去折磨他那么一通…他也活不了幾日的。”我頭靠著無名碑,低聲道:“他很喜歡曬太陽,最后你倒是讓他曬了個夠…”
我嗤笑一聲:“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眼看著他被你帶進宮里,眼看著他被綁在宮墻上。”
…
邵驚延沒有追究我在他面前說了這么多,只是輕笑一聲:“可是你做那么多,他知道嗎?這是他應得的。”
他不知道。
確實,他到死都不知道。
邵驚延走了他走時只留下了輕飄飄的幾句話。
他說,幾年后,沒有人會記得許秋然。
他說,許秋然存在過的痕跡再也不會被發現。
…
第二日,鋪子被官府的人查封了。
他們給我安上了很多莫須有的罪名。
說我給人抓的藥有問題,說我價高,說我給人治病結果人死了。
我知道。
這些全都是邵驚延的杰作。
他奪走了我對許秋然的最后一絲念想。
他將許秋然常呆的鋪子封了。
一夜之間,我成了過街老鼠。
許多不明真相的人被帶偏了。
棺材鋪老板將一吊銅板塞給我,拍了拍我的肩,終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
次日。
我看著面前的無名碑,嘴角揚起。
“許秋然,地府的路你可熟悉了?”
“許秋然,我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