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竹玉望著她，依舊是清清冷冷的淺笑，回答:“圣女圣名，我早就仰慕，阿顏有此機會同圣女相伴，我便也斗膽來為圣女獻上祝愿。”
杜頤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嘆道:“看來我確實威名在外，玉姑娘居然只有在阿顏陪同時才敢來拜訪我。不像綺鳶，她大膽許多，結親一事傳出去，她第二日便來看我了。”
這話不知怎的，幾人聽進耳朵里都覺得怪怪的。
蒙竹玉是聰明人，心思比在場多數男人要玲瓏得多，自然清楚杜頤說的不是什么好話。
她剛擠出個笑想要回答，見得杜頤又露出來個疑惑的神情，溫軟的聲音響起。
“我還是覺著不對。阿顏同我是從小玩在一起的，這么多年來我們一直未斷過聯系，從未聽她說過家中有姐妹仰慕我呢。”
語畢，她又加上一句:“玉姑娘是同阿顏關系不大好么？”
蒙竹玉聽后，感覺臉上的笑快要維持不住了，臉都僵了起來。
她向來雷厲風行，料理過的女子也不乏使杜頤這種手段的，往常都是打得半死便聽話了。可杜頤身居高位，她決計不可能用這種途徑對付，便只得艱難維持笑容，回道:“圣女多慮了，我同阿顏感情不錯。”
她正想要好好解釋一番，杜頤又開了口:“是這樣么？”
她略感無力地呼出口氣，皺了眉，目光暗暗投向蒙竹漢。
在場眾人瞧在眼里，都看出來蒙竹玉被杜頤噎住。
蒙竹漢還來不及出言替她解圍，就聽得杜頤道:“可我記得阿顏鮮少同我提起玉姑娘，想來她是對你十分畏懼吧。”
這番話說完，房中有一瞬間的安靜。確認了杜頤真的沒有話要說，蒙竹漢冷笑了一聲:“圣女審訊功夫了得，可阿顏與阿玉是極親的姐妹，怎會有你說的這些問題。”
杜頤看向他，輕笑:“是嗎？”
這樣的態度叫蒙竹漢忍不住有些惱火。
惱火便就對了。
杜頤笑著別來了目光，去看窗外的花兒:“我不過是個外人，左右蒙竹長老是阿顏與玉姑娘的父親，您說的，自然都是對的。”
蒙竹家是一定有問題的，馬柳一事同他們脫不開關系。
杜頤沒有能夠一舉揭開他們真面目的把握，既如此，便盡力說些能引起他人懷疑蒙竹一族的話，好為日后作鋪墊。
許多看似無意的話語，會像種子一樣埋進人心里，只要種子撒得足夠多，到最后便會成長成無法割除的一大片，足以左右人心。
杜頤深知這個道理。
她如今這么對蒙竹玉說話，想要傳達出的信息有二。一是蒙竹玉沉寂多年，忽而參與到她的宴會，其實是可疑的；二則是蒙竹玉具有一定威望，蒙竹顏有很大可能會聽命于她，說出的話不一定完全可信。
蒙竹漢出言，她那樣回復，也不過是想說，其實蒙竹顏與蒙竹玉有可能都聽蒙竹漢命令，畢竟蒙竹漢是她們二人的父親，于她們而言，蒙竹漢說的話就是正確的。
既是正確的，便會遵照執行。
兜兜轉轉，矛頭最終會指向蒙竹漢。
杜頤收回笑，道:“玉姑娘，你說的話還是不能叫我信服。”
她又重復了一遍她的疑問:“你到底為何會來赴我的宴？綺鳶給阿顏遞信并不突然，你大可以先讓阿顏告知我一聲的。”
蒙竹玉沉著應對:“我太過仰慕圣女，思索了許久才決定隨阿顏來的，因此才會突然一些。”
“如此么？”杜頤道:“既是突然，我瞧玉姑娘準備給我的禮物倒是周全。”
蒙竹玉頓時心道不好。
她走入了杜頤給她設的胡同里。
好在這并非完全無解，她快速道:“禮物都是早備好的，就等著能見圣女一面呢。”
杜頤點點頭，道了句:“原來如此。”便不再問了。
于是，眾人便就此退出了蒙竹玉的院子。
要抽選新的長老，蒙竹漢離去時，遞給杜頤一個陰冷的眼神。
杜頤權當未看到，卻是喬春生快步走至她身側，為她擋住了這可怕的一眼。
杜頤當不知道，先一步朝前走了。
喬春生見她走得飛快，一下心便痛了，恰巧這時三皇子走至他身邊，被他一下抓住。
“殿下，你說，她沒說贏那兩個蒙竹家的，心情是會不好嗎？”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大為震撼:“你覺得她輸了？”
喬春生皺著眉認真道:“她奉承蒙竹家主，也不再追問蒙竹玉，難道不是輸了嗎？”
三皇子看著他，覺得自己第一天認識他。
沉思片刻，他拍拍喬春生肩頭:“從前我真心覺得你聰慧，如今看來，是我看錯了。”
喬春生不解:“你什么意思？”
三皇子抬腳:“以退為進，說反話罷了。”
喬春生在原地想了許久，還是沒想明白。
杜頤說話溫和，態度柔軟，一看便不像能說贏蒙竹家兩個冷面鬼的樣子。
一定是因為嘴上落了下風，才裝作沒有看見他吧。
如此想，他快步跟上了眾人的腳步。
依著杜頤的意見，蒙竹顏被放作最后一個審，現下眾人來到的，是關押馬家人的水牢。
被圣醫用藥粉迷暈，人是會暈上一整天的，這時候他們仍不大清醒，杜荃便命人下去將他們打醒。
力度之大，讓人聽著都覺疼痛。
馬家人意識恢復一些后，抬眼便看到了神色嚴肅的一行人，頓時被嚇得翻了白眼，竟然是頗有默契地想要再暈過去。
杜頤冷冷開口:“今日要是審不干凈，仔細著自己的命。”
這副模樣，同方才面對蒙竹玉截然不同。
喬春生看了，更加糊涂，心中認定了杜頤是因為說不過蒙竹氏父女才會如此。
杜荃看向馬柳，態度冷硬:“說，可有人指使于你。”
馬柳頭搖得同撥浪鼓一般:“沒……沒有……”
“真的沒有？”
他又重復:“真沒有……都是我……”
“好。”杜荃側過身去吩咐侍者:“將真言蠱取來。”
馬柳的臉色肉眼可見變得慘白。
為加深他的恐懼，杜頤裝作給三皇子和喬春生解釋，道:“真言蠱是我苗陵掌握的秘術中的一種。中真言蠱者，只可說真話，若說假話，蠱毒發作，不消片刻便會命喪黃泉。”
說完，她輕笑看著馬柳。
“左右你說的是真話，應該也不會害怕真言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