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溪水拍打著臉頰,泥濘的腥氣鉆入口鼻,但這些外在的刺激此刻對陸川而言,遙遠得如同隔世。
他的意識并未沉寂于黑暗,而是被一股無可名狀、足以撕裂靈魂的巨大痛苦徹底拖拽、禁錮!
那不是來自傷口的銳痛,也不是胃袋空虛的絞痛,而是來自更深層、更本質的地方——他自身的脈絡!那早已被雜駁星塵石沉淀物堵塞、形同干涸廢礦坑的經脈系統!
《引星訣》的力量——那縷本應如同初春暖陽滋養凍土、溫和引導的純凈星輝——在觸及他經脈的剎那,卻像一顆點燃的火星,狠狠砸進了滾沸的油海!
不,不是油海!是更為恐怖的存在!
那些沉淀的、帶著濃厚鐵銹感和廢渣氣息的星塵雜質,在被這股迥異于它們的“純粹秩序”之力觸動的瞬間,沒有屈服,沒有消融,而是……徹底被“引燃”了!
仿佛沉睡億萬年的微縮火山群集體噴發!
被《引星訣》星輝觸及的每一粒雜質微粒,都在這一刻化作了狂暴的能量渦流!它們不再是淤塞的死物,而是變成了億萬顆高度活性化、攜帶著混亂狂暴意志的微型爆炸核心!
轟!??!
真正的崩裂發生在陸川身體內部。
凝滯固化如同泥沼的經絡系統,寸寸龜裂!裂痕迅速蔓延至每一條細微的支流末梢!曾經只是沉重淤堵的感覺,此刻被億萬道撕裂神經、灼燒血肉的尖銳劇痛取代!
那些被引爆的雜質能量,如同失控的熔巖洪流,帶著尖銳的、仿佛能刮削骨髓的銹蝕感,在他狹小淤塞、如今又瀕臨崩潰的經脈管道中橫沖直撞!每一次沖擊都像是在用燒紅的烙鐵刮擦神經,每一次噴濺都如同億萬枚淬毒的碎玻璃在體內攢射!
那不是滋養,不是疏通。
是毀滅性的內部戰爭!是沉積的雜質面對外來“凈化者”時,爆發的同歸于盡的自毀狂潮!
“呃……啊啊啊啊——?。。 ?
現實中,陸川的身體在泥濘中劇烈地抽搐、扭曲,蜷縮如被沸水澆灌的蝦米。喉嚨早已失去發聲的能力,只有漏氣般的、斷續的、從喉管深處擠壓出來的破碎嘶鳴。鮮血混合著之前吸入的毒瘴穢物,不受控地從他口鼻中涌出,在渾濁的溪水中暈開刺目的猩紅。
【警告!警告!】系統急促變調的尖銳警報聲在陸川幾乎被痛苦碾碎的思維里炸響,【檢測到宿主體內大規模能量暴動!星塵雜質活性化指數突破安全閾值!經絡結構瀕臨崩潰!生命體征急劇下降!重復!生命體征急劇下降!請求采取緊急…】
系統的警報如同被混亂能量漩渦扭曲撕扯的電流,斷斷續續,瀕臨失效。
他的身體成了戰場。皮肉下,血管猙獰凸起,如同蠕動的紫紅色蚯蚓,皮膚瞬間變得焦枯干裂,大量渾濁、帶著血腥氣和異樣腥味的油脂汗水瘋狂滲出。整個身體仿佛被架在無形的熔爐上烘烤,水分急速蒸發,散發著瀕臨自燃的恐怖氣息。骨骼深處,傳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隨時會寸寸碎裂。
嗡……
就在這足以讓神魂俱滅的痛苦核心,在那片幾乎被雜質爆裂風暴徹底吞噬的精神廢土之上,那縷引發了這場災劫的、源自《引星訣》的微弱星輝,卻并未就此熄滅。
它如同在滅世風暴中飄搖的豆大燭火,光芒微弱卻無比堅韌。一絲絲極其微弱、難以察覺卻蘊含著某種宇宙根本秩序的韻律,開始從這點微光中頑強地彌散出來。
這韻律不再試圖去壓制或抹除那些狂暴的雜質能量——那無疑是火上澆油。它更像是一縷無視規則的冰冷溪流,悄然滲入滾燙熔巖的裂縫。
它引導著陸川幾乎破碎的感知,無限放大著他所承受的痛苦,卻也在這極致的地獄熔爐中,清晰地勾勒出唯一的、唯一的生機!
——《引星訣》完整的運轉軌跡!
吸——引星歸竅……納氣入淵?!簟獫釟怆S星散……流轉周天……
不再是殘破吐納法的支離破碎,更非腦中信息流的模糊灌輸。這軌跡如同一道道冰冷璀璨的星河之鏈,每一個符文,每一次微妙的能量流轉,都直接在陸川瀕臨崩潰的靈魂核心中被點亮、烙??!帶著萬古星辰運行般的冰冷、古老與完美!
這不是學習,是……傳承!是本源的賦予!
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屬于至高規則的手,強行按住了他那在煉獄業火中瘋狂掙扎、即將徹底潰散的意志,將他殘破的靈魂粗暴地拽入了那玄奧的星河軌跡之中。
不是讓他強行去“吸取”體外天地之氣,也不是讓他徒勞地“排擠”體內此刻充斥得快要將他湮滅的毀滅性能量流——而是讓他去“感知”!去清晰地“理解”!
去理解眼前這股幾乎將他撕碎的痛苦洪流的本質——那混亂狂暴的星塵雜質能量,其本源,同樣源自星辰!只是被污染、被扭曲、被激怒!
去理解自己那如同破布袋般鼓脹欲裂的淵海氣穴,與冥冥宇宙深處、無數冰冷星辰間那若有若無的共振微鳴!
“嘶——”
這被強行賦予的理解,如同在沸騰的油鍋里又倒了一桶冰水!
陸川瀕死的軀殼猛地繃直,如同遭受了億萬伏特的電擊。體內那正瘋狂暴走的雜質能量洪流,在《引星訣》本源韻律的強行介入下,仿佛被無形的、名為“宇宙規則”的巨力蠻橫地梳理、分割!
一部分最為熾熱、最為暴戾、最無法被星輝馴服的狂暴能量——那份純粹源于雜質的自毀意志——竟真的被那至高無上的功法韻律強行抽離、裹挾,順著功法軌跡“呼”的指向,被狠狠地、不留情面地導向體外!
噗嗤!噗嗤!噗嗤!
手臂、胸口、大腿……乃至全身各處!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布滿舊傷、覆蓋著止血散藥粉的傷口,瞬間如同被從內部引爆的血色噴泉!烏黑色的、帶著滾燙金屬銹蝕腥氣和刺鼻焦糊味的渾濁粘液,混雜著大量針尖大小的、閃爍著詭異光澤的黑色晶體碎屑,如同高壓水槍般激射而出!
這些污穢之物射入周圍的溪水、泥沼、腐葉,立刻發出恐怖的滋啦聲響,冒出濃烈刺鼻的紫黑色濃煙!所過之處,草木瞬間焦枯發黑,巖石表層被腐蝕出細小坑洞。
每一次污血碎晶的噴射,都伴隨著活生生撕裂皮肉、刮骨吸髓般的非人劇痛,但同時,體內那股幾乎要從內部將他整個人燒成飛灰、撕裂成億萬碎片的恐怖壓力,竟詭異地被卸掉了一絲!
《引星訣》,這門意外獲得的、本該緩慢筑基的引氣法門,在陸川這具污穢殘破的軀殼內,展現出了它的另一面——它不僅是引氣之路,更是……破而后立的煉獄!它正引導著這場自毀性的爆炸,將其作為淬煉身體的薪柴!
代價,便是這剝皮拆骨般的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