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字面的意思。”

張清平坐在那里，儒雅從容，眼神平靜：“你父親當年的事情，其實與你并無關系。”

“許寂是許寂，許諾是許諾，他當年所作所為，已經有人償還，你沒必要再去追著過往的事情不放。”

“也許你會覺得這很無理，但也許，這也是你父母的期望。他們想要的不是你追著那些過往執迷不悟，而是期望你能有自己的人生。”

“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的世界，已經被你父母的事情所占滿了嗎？”

自己的人生。

許諾沉默不語。

確實，自從進入超凡世界之后，許諾的主要精力便集中在了查清父母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

“張部長，您說的有道理。”

許諾鞠了一躬。

張清平微微頷首，但旋即就聽到許諾坦然說道：“但恕我不能那么做。”

“過去的十年，老實說，我過得其實挺自在的，沒有詭譎，沒有超凡，我的人生可以盡情享受。”

“說起來，我在兩年前來過一次海城，來看一場國際比賽。因為當時工作忙，姑媽他們都沒能陪我一起。”

“我原本以為自己并不在意，直到散場時，我走在路上，看到許多孩子正在向自己的父母講述表演的精彩之處，我忽然感覺，比賽沒那么有意思了。”

“那一刻，我承認，我羨慕了。”

迎著張清平有些錯愕的眼神，許諾聲音平靜卻堅定。

“七歲之前，我也擁有這一切，我曾以為他們的離開是命運的安排，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發現可能是有人故意將他們從我身邊奪走。”

“而今我也身處其中，張部長，您覺得我能置之不理嗎？”

張清平直視著許諾，“如果這個結果，不是你想要的呢？你能接受嗎？”

許諾笑了笑，“總要親眼見過，才知道能否接受。”

張清平緩緩嘆氣，搖頭。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勸什么了。”

他站起身來，說道：“你父親的事情，你自己去查。我不會幫你，結果是好是壞，你自己承擔。”

“這院子你以后就住著，不必有什么心理負擔。另外，你的修為提升太快，未必是件好事，多磨練一下自己的技能，不要一味地注重速度。”

許諾點頭，將張清平送至門邊。

“對了，少吃泡面，即便是超凡者，也要注意身體。”

許諾訕訕一笑。

臨走時，張清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頭說道：“協會內部，規矩繁多，如果你要查，或許在其它地方更容易入手。”

許諾一愣，而張清平已經邁步離開。

“其它地方……協會之外的其它地方，莫非是指黑暗世界？”

許諾若有所思。

超凡者的秩序世界由秩序聯盟所維護，國內就是太昊協會。而在太昊協會的秩序之外，那就只有黑暗世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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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平行至門口，看到門衛室里優哉游哉躺在椅子上聽戲的看門大爺。

“老師。”

張清平緩緩行禮，老人睜開一只眼縫，語氣悠閑地問道：

“咋樣了？”

張清平搖頭：“和他父親一樣，孤行己見。”

“嘿嘿。”

老頭往后一躺，聲音戲謔，“執念若是那么容易放下，也不會成為執念了，你說是吧，我的好徒弟？”

張清平沉默，片刻后，又開口說道：

“老師可有什么打算？”

“我？”

老頭敲了敲一旁不出聲的收音機，露出一副心累的表情：

“我什么打算？現在連個小孩都能欺負我老人家，你讓我能有什么打算？我就打算安安靜靜地在這里看大門看到死。”

“深淵那邊，最近的情況不太好。”

“怕什么？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關我屁事。”

張清平不說話了，再次拜了拜，退去。

這期間，幽禪苑也有其它人進出，但對于二人之間的互動，卻仿佛看都看不見似的。

老人閉眼，不多時，咿咿呀呀的戲曲聲再度傳出：

“一事無成~兩鬢斑，嘆光陰一去~不回還……”

.

.

翌日。

海城城郊，一身灰衣，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少年進入了一座酒吧。

一名衣著暴露的女人坐在他旁邊，擠眉弄眼道：

“小帥哥，要來杯什么嗎？”

許諾擺擺手，女人一句話沒說，識趣地離開。

在這里工作的人，哪怕不是通靈者，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超凡世界的事情。

即便是一個小孩子，或許也有著輕易抹殺這些普通人的能力。

此時是下午三點，但這個酒吧已經開始營業，只是沒有音樂和勁舞。

許諾在酒吧的一扇門上方找到了一個骷髏頭符號，骷髏的眼眶中燃燒著黑色火焰，額頭處，還有著如鎖孔般的裂痕。

這是黑暗世界的標志。

“果然如老姐說的那樣，在邊郊能找到黑暗世界的入口。”

許諾站了起來，不需要和任何人打招呼，徑直朝那扇掛著門簾的門走去。

呼呼——

穿過門簾，后面卻并不是吧臺，而是一條大道。

許諾回過頭，進來的地方還在，只是從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里面。

這里是一個虛界，或者說，一個秘境。

“小諾，黑暗世界同樣遵循著遠離普通人的世界這一原則，他們往往會占據一些秘境，將其改造成供他們生存居住的聚居地，超凡世界將此類秘境成為暗境。”

許諾的腦海中回想著老姐對他說的話。

虛界一旦蛻變成秘境，就不能夠自由出入了，這也是秘境能夠存在的原因。

剛剛的酒吧只是用來掩人耳目，實際上，整個暗境有著大大小小上百個出入口，而這還只是明面上的。

許諾沉默地走在大道上。

和協會總部所在的靈境一樣，暗境內要比外界暖和許多，走這么幾步，許諾便感覺有些炎熱了。

他敞開衣服，打量著四周。

如果說，太昊協會總部所在的靈境內部更像是一個現代化都市，那么海城暗境就宛如城鄉結合部。

讓許諾驚訝的是，這里居然還有條河，不知道是通往何處。

或許是許諾選擇的入口比較偏僻，他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其它人，直到接近建筑群時，才看到了零零散散的人。

“小哥，第一次來黑暗世界嗎？”

一個瘦長青年走了過來，搓著手，滿臉帶笑。

許諾左手抬起，看似壓了壓帽子，實際上視線穿過左手食指處的傲慢戒指虛影，望向了瘦長青年。

在許諾眼中，瘦長青年身上，隱隱有淡紫色的氣流縈繞。

“微不可查的傲慢，應該只是個通靈者。”

許諾目前擁有的探查手段同樣是三種，超出常人的靈性感知能力、命運視野，以及新到手的罪孽之眼。

通常而言，超凡者或多或少都有些許傲慢，但尚且不構成罪孽，許諾拿到能力后嘗試過幾次，也只是在幾個古世家的超凡者身上看到了勉強稱之為罪孽的傲慢。

許諾接著用命運視野看了看，這人幾乎毫無威脅，除了包里有一點猩紅色，可能是用來保命的超凡道具。

“嘿嘿，小哥，我沒有惡意。”

或許是看到許諾久久沒有說話，瘦長青年錯了措手，滿臉賠笑：“我是通靈者，是一個導游，您可以叫我瘦猴。”

“您如果是第一次來黑暗世界的話，或許會需要我的服務。”